第38章 前世番外
【他一生都活得高贵无尘,却违背行事准则包养了一个粗鄙庸俗的情人,他教对方学钢琴、学礼仪、学习上流社会该学的一切,但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下流痞子。】
今年的冬季太过漫长,远远比不上夏日的热烈腐烂,一个人倘若安静死去,总要很久才能发现踪迹。
接到陈恕死讯那天,庄一寒正在公司熬夜加班,秘书闫凯推门走进办公室,见他坐在桌后修改合同,迟疑一瞬才走上前:“庄总,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庄一寒头也不抬,年关忙碌的公事让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淡淡的疲惫:“怎么了?”
和生死有关的事仿佛一定要做好铺垫才能开口,否则每个字都坠在舌尖,足有千斤重,闫凯低下头,神情不忍:“和陈总有关系。”
庄一寒闻言笔尖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怎么,他私下联系你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后,陈恕已经有一个星期都没再找过他,估计是生气了在闹冷战。
而公司高层这两天不知道从哪里听见了陈恕泄露核心技术的风声,开会的时候吵得厉害,一致提出要追究法律责任,庄一寒费了很大力气才压下来,他最近通宵加班,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
闫凯欲言又止:“不是……”
庄一寒只当他在辩解,陈恕以前闹别扭的时候,每次都喜欢找闫凯当中间人来说和递台阶,他动作不停地勾画着合同上需要修改的条例,身上的西装因为长时间久坐已经出现了折痕,头顶灯光洒落下来,在清冷的脸庞上划出一道阴影:
“你告诉他,董事会现在闹的很厉害,让他先在家里休息三个月,等我把事情平了再回来上班。”
庄一寒对陈恕的态度一直矛盾得让人琢磨不透,他明明应该看不上对方才是,却偏偏要包养对方,多年来似乎心生厌恶,却又无限忍让。
别人都以为庄一寒会趁着这次和陈恕断开关系,甩掉这个麻烦不断的情人,包括闫凯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没想到庄一寒居然还是选择替陈恕压下麻烦,让对方回来继续上班,当初得知芯片泄露,第一时间也不是去报警追查,而是赶到江边救人。
别人看不懂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或许连庄一寒自己都看不懂。
闫凯神情不忍,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沉重:“庄总……”
庄一寒久久听不见回答,终于拧眉看向他:“有事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然而闫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整间办公室都陷入了死寂——
“庄总,陈总死了……”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一度不真实。
“溺死的……”
庄一寒闻言愣了一瞬,他微微偏头,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闫凯忍着沉重,又重复了一遍:“庄总,陈总死了。”
庄一寒面无表情盯着闫凯,觉得他在开玩笑,目光一度显得有些危险,语气冰冷:“你再说一遍?”
闫凯后背冒汗:“是真的,庄总。”
“陈总的家人很久都没联系上他,后来报了警,警方一路排查,最后发现他自杀跳江了,连小庄总也被带走调查了,昨天警察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想找您了解情况,只是您当时在外面参加酒会,我没来得及说。”
“……”
自杀?
陈恕为什么要自杀?
庄一寒闻言大脑一片空白,心里盘旋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自己怎么也读不懂,手里捏着的钢笔悄无声息从桌角滚落,沁出一片墨痕。他抽出纸巾怔怔擦拭着指尖,一遍又一遍,力道大得手背都泛起了青筋,过了许久才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
闫凯摇头:“可能……一时想不开……”
庄一寒又问:“那尸体呢?”
闫凯:“江域太广,又是在冬天,打捞难度太大,警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只知道从监控里看,陈总是自己跳下去的,而且跳下去后没有冒过头,估计……”
估计是不可能生还了。
这句话虽然被他隐去,但谁都能明白里面的意思。
庄一寒终于缓缓停住擦拭的动作:“他家里人知道吗?”
闫凯道:“报案人是陈总的弟弟,他父亲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家里人不敢让他知道,目前还在瞒着。”
他说完这句话,办公室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落地窗玻璃剔透明净,照得灯影分明,外面是一片肆意铺展的夜色,摩天大楼层层叠叠,数不清的雪花从天际翩然落下,办公室里明明开着暖气,却让人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发冷,仿佛心中发生了一场寂静无声的雪崩。
闫凯见庄一寒一言不发,略显担忧的问道:“庄总?”
庄一寒缓缓倒入椅背,一缕发丝悄然滑落眼前,整个人忽然狼狈了许多,他闭了闭眼,哑声开口:“帮忙瞒着,别让他父亲知道……”
“还有,还有陈恕的后事……”
他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尸体还没捞到,连后事都没办法办,甚至不能拥有一个坟墓、立一块碑,喉结滚动一瞬,只觉得有一种酸涩到极致的情绪在悄然肆虐,嗓子一度哑得发不出声音:
“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闫凯担忧看了他一眼,然后静悄悄退出办公室,带上了大门。
庄一寒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感觉大脑麻木空白,像做梦一样不真切,他迟钝捡起地上滚落的钢笔,然后茫然寻找着刚才的那份合同,想要继续工作。
桌面上堆着密密麻麻的合同纸张,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每个又都看不懂,笔尖长久停顿在上面,迟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洇湿出一片深深的墨点,浸破。
“当啷——”
一声轻响,钢笔再次从桌角滚落了下去。
庄一寒低低喘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呼吸困难,心跳快得不像话,连指尖都是麻木的,他用手撑着艰难站起身,却在下一秒因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偌大空荡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低沉痛苦的喘息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只能煎熬等死。
庄一寒脸色苍白,颤抖抬手解开领口,试图让自己呼吸变得顺畅一些,他脑海中思绪纷杂,乱成了一锅粥,耳畔嗡嗡作响。
闫凯刚才说了些什么?
……对了,他说陈恕死了,淹死的。
但怎么可能?
陈恕不是最爱钱了吗?不是最爱地位了吗?自己又没有打算撤他的职,也没有真的生他气,为什么要想不开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