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谁躺下面(第2/3页)

骨咄禄瞬间大喜,行了一个抚肩礼答道:“尊敬的陛下,阿史那鲁可汗一直想与西陵成为真正的兄弟之邦,去年我们的可敦(王后)受到了天神的感召,永远离开了人世,可汗一直想娶一位真正貌美而富有智慧的女子为妻,您的女儿身份尊贵,恳请您将她赐予我们大汗吧,为草原带去福泽!”

怀柔公主闻言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慌张拽住了身旁侍女的手,褚将军怒不可遏拍桌而起,苍老的脸上满是怒容,指着骨咄禄骂道:

“放肆!怀柔公主乃是皇后和帝君的嫡亲公主,身份贵不可言,岂可下嫁蛮夷之邦!!”

骨咄禄也跟着瞬间暴怒,瞪大眼睛凶狠质问道:“西陵的皇帝曾与我们大汗定下盟约,无论我们想要多少牛羊铁器都可以,为什么现在想要一个女人就不行了呢?!只有这样身份高贵的公主才能匹配我们大汗,成为突厥的可敦,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蛮夷之邦,难道是看不起我们吗?!”

对!就是看不起!!

褚将军很想就这么啐他一脸,但看见高座上帝君暗含警告的目光,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前方战事还不知如何,此时万不能把突厥人得罪狠了,忍着怒火道:

“公主年纪尚小,阿史那鲁可汗若想娶妻,大可从宗室贵女中择一聪慧貌美的女子求陛下赐婚,料想陛下不会不同意的。”

骨咄禄却不耐烦道:“年纪算什么,突厥的女人十三岁就可以怀孕生子了,我只想为阿史那鲁可汗求娶一位真正的公主回到部落,不需要什么宗室女!”

嫡公主与宗室女的陪嫁规格可完全不一样,狡猾的西陵人,每次送粮食的时候都要把大麦磨成面粉,任何农作物的种子都到不了他们手上,就算费尽心思弄到一些,怎么也种不出来。

他们需要粮食,需要铁器的铸造方法,需要医术高明的大夫,需要有一个聪慧的人手把手教他们织布,而只有身份贵重的嫡出公主才能获得这些陪嫁,而不是一个被当做棋子扔出的区区宗室女。

幽王见场面僵住,主动端着酒杯起身,笑着打圆场道:“哟,贵使何必动怒,宗室女身上流淌的也是皇族血脉,也未见得就不如公主尊贵了,其实阿史那鲁可汗如果想娶一位新可敦,大可以在自己的部落里找嘛,西陵与突厥风情民俗相去甚远,怕是不合适。”

他难得说了几句聪明话,毕竟帝君膝下统共就得了怀柔这么一个公主,平常兄弟间争权夺位也就算了,倒是波及不到这个秉性善良的妹妹身上。

褚将军和皇后不约而同缓和了脸色,希望骨咄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然而对方却好似铁了心一定要娶:“西陵历代公主不是没有和亲异族的例子,就算风情民俗不同,多住几年也就习惯了,为何到了突厥就偏偏推三阻四,莫不是真的瞧不起我们?!”

骨咄禄说着冷笑一声道:“好,我这就启程回草原,将西陵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转告,到时候两国如果开战就怨不得我了,恐怕拿一百个公主来嫁也无济于事!”

他语罢作势要往外走,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贵使留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诚王楚圭不紧不慢起身离席道:

“突厥一向兵强马壮,西陵又怎会心生轻视之意?只是本王这个妹妹一向体弱多病,禁不得风吹日晒,此去草原千里跋涉,恐怕还没到突厥便已承受不住,本王听闻突厥人娶妻一定要身强力壮才好繁衍子嗣,贵使既然尊敬阿史那鲁可汗,又为什么要替他娶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回去呢?”

骨咄禄一时被问住了,噎了个不上不下:“这……”

威王一向豪爽,直接拎了一坛子酒重重拍在桌上,劈手去掉泥封道:“骨咄禄,听闻你们突厥人个个都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你可敢与本王拼一拼?父皇今日设宴本是为了庆贺你们到来,婚事放到以后再慢慢商议,公主就在这里,你还怕跑了不成?!”

骨咄禄本也只是故作姿态,现在被威王那么一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和他拼起了酒,宴会气氛顿时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融洽喧闹,只是众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皇后莫名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就好像浑身力气被人一下子抽空,连坐都坐不住了,她望着自己喜怒不定的丈夫,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又看向一直静默坐在角落不言语的楚陵,忽然生出一股茫然无措的感觉。

到底谁能来救救她的女儿?

谁才能救救怀柔?

哥哥已经年老,无法带兵打仗,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是一个冷心冷血的帝王,皇后丝毫不怀疑他会为了江山社稷舍去一个女儿,楚陵是她名义上记了玉牒的儿子,可如今也是选择冷眼旁观,连幽王和诚王他们都知道从中帮忙转圜……

皇后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和水中的无根浮萍如此相似,她看似中宫大权在握,是天下万民的母亲,可等灾祸降临的这一天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盯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微微摇头,无声安抚,染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却深深陷入了掌心,掐出血来犹未感觉到分毫疼痛。

“你刚才怎么上去帮忙说两句话,幽王和诚王他们都开口了,只有你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岂不是让皇后和褚家心中生了隔阂?”

闻人熹眉头紧皱,暗自忧心不已,他虽不喜朝堂勾心斗角,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该独善其身,否则只会让帝君和文武百官觉得楚陵凉薄,于名声有碍。

楚陵仰头饮下一杯酒,等到舌尖那一丝苦涩的滋味散去,这才闭目放下酒杯,他的嗓音低沉平静,似笃定,似保证:

“放心,这桩婚事成不了的……”

前世他率兵攻破定、平二州的时候,第一个斩杀的突厥大将就是骨咄禄,尸身挂在城墙上任由群鸦啄食,用来震慑敌军。

前世将他害死的人,今生会死在他的手中。

前世被他所杀的人,今生亦会死在他的手中。

既然如此,又何必与一个死人过多废话。

酒宴直到天黑时才散去,喝得伶仃大醉的骨咄禄被侍从送往了驿馆下榻,楚圭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掀起帘子步上马车,对护卫淡淡吩咐了两个字:

“跟上。”

今夜的一切风波与楚陵都没关系,他只打算做一个旁观的看戏者,和闻人熹回府之后就歇下了,夜色静谧,自是春色无边。

“怎么这么热……”

闻人熹今日在宴席上喝多了酒,回来之后难免有些昏沉,他醉醺醺地倒在红色的丝绸被褥间,衣衫被碾得有些凌乱散开,对比之下肤色显得愈发白皙,连乖戾的眉眼都多了几分勾人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