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页)

少薇略感意外:“梁阅,你知道我不会收你钱。”

“是给尚清的,但她不会接受,所以只能你出面。”梁阅睨她,“等你赚到钱,猴年马月了?”

少薇窘了一下:“我马上签约接活儿……”

夜深,两人聊天声自然地控制在某段低频,听着低沉、舒适,且有种难以描述的亲密。

楼道尽头有一道修长背影,指尖闪烁着红星,烟草味透过窗户散出去,但被回流的风吹了些回来。听到对话声,这道身影僵了一僵,没有回头。

梁阅瞥了一眼,没在意。少薇也没注意,以为是什么邻居。

商住两用公寓就是有这个毛病,楼里开了颇多美容美甲和理发工作室,总有陌生访客。

“马上有活儿了?”梁阅顺着话题问。

“嗯,接了个品牌的秀场直击,是朋友介绍,过两天就去平市筹备了,《Moda》的企划也定下来了。”少薇徐徐吐了一口气,真情实感地笑:“梁阅,说真的,我觉得找回你和尚清姐后,一切都越来越好了,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听了她这么可爱的表达,梁阅注视她数秒,也笑,声音和目光都更温沉了几分:“这么说,当年在北京我不该拒绝你。”

当年在北京,他拒绝过她什么?告白吗?楼道尽头的身影僵硬得仓皇,脚步半移,不知道是想慌张地命令他们别再说下去,还是冷漠、事不关己地走开。

“哎。”少薇心里一紧,“你不要又自责。你就是这样,表面看着什么都淡淡的,心里包袱却重。”

她的话语里,既有关心,又有了解,浓厚的,天然的。

梁阅掌心发潮。不是不知道少薇把他和尚清当家人,但她这样纯粹纯洁完全信赖地冲他笑时,是否也像他一样,在一百分里藏了一分的鬼胎和不纯粹?

“谢谢你了解我啊。”他讲了句淡淡的调侃。

男人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已半天没动,好像先动就会成小丑。

以他的个性,他早该戏谑地打断,或强势地介入。他只是刚开始怕吓到她,又期冀她能先认出他、惊喜地叫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出声。但现在,似乎越来越没有出声的必要。

他是完全的局外人,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于他来说都是茫然,都是要补习的新课,但他们之间已是温故知新。

“我进去了,你开车小心。”少薇唤醒电子门锁,“我不在时,你多主动关心一些尚清姐,她现在生分,有困难也不好意思提。”

从前承了他们情的小女孩,不知不觉成了了解着他们、时时为他们着想的人,春风化雨,想润泽生命里曾经带给她片荫的贫瘠灌木。

或许也不是。她本就早慧,略微长出了些可以扛事的肩膀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所有人都纳入羽翼之下。

梁阅的怀抱觉得很空虚。

自今天下午那一抱后,空虚就撑满了他的胸膛。他成了一个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的人。

但他不能抱她,至少今天、现在不能。

他只是克制地问:“你后天几点的飞机?”

“早点八点四十。”

“我来开车送你。”

少薇忙推:“别,我这边地铁直达很方便。”

梁阅没坚持:“行,那我到机场送你。”

少薇莞尔:“我又不是去十天八个月,也不是去探险。”

话虽如此,她没再啰嗦劝诫,而是输入密码,身影没了半道进去:“拜拜,晚安。”

梁阅俯身,从剪影看,与她仰首的身姿重叠。

烟头的红星被掐断了,成了滚烫的灰烬,扑簌抖落在手背,但陈宁霄的身姿纹丝不动。他死死咬着牙,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像在看遥远的油画,没有真实感。

他们不是在接吻,陈宁霄笃定,盲目地笃定,用比自己做投资时更笃定的笃定。

梁阅只是为了提醒少薇:“楼道里那个男的有点奇怪,你先锁门,有不对的打电话给我。”

少薇下意识想回头,但按捺住了,怕打草惊蛇,慎重地点点头。”

她关门声响了后,梁阅还待了几秒后才离开,又在楼下车里坐了半小时,怕少薇真需要他。

少薇心跳怦怦,确实有点吓到,还疑神疑鬼地从猫眼里观察。

架在玄关的摄像头闪烁着红点,表明运行正常。少薇眺了一眼,刻意压抑了一整天的名字,在这一刻蛮不讲理地闯了进来。

还没给陈宁霄道谢。

找到了正当理由,她才敢给他拨电话。电话响了好多声才被接起,对面“喂”了一声,有强烈的回声,听着他声音也闷。

“你在哪里?”

陈宁霄站在楼道,将扔在水泥地上的烟蒂踩了踩,轻描淡写:“车里。”

“哦……我今天找到人了。”

“知道,徐行跟我说了。”

听他这么冷淡,少薇愣了愣,很多感谢、雀跃和夸赞他厉害的话都没了出口的必要。她命令自己若无其事:“又欠了你好大一笔。”

“债多了不愁。”

少薇在他爽快淡漠的回复中不知所措,便笑了一声:“好哦。”

又道:“你哪天有空呀,我请你吃饭。”

“明天没空。”

少薇没问“后天呢”,静了几秒陈宁霄先说了:“后天可以。”

“后天我有工作。”她没像告诉梁阅的那样详细。

也许是因为,动向报备只用给最亲密的人,比如男朋友、老公,而非好朋友。

好朋友,甚至不足以写到紧急联络人那一栏,也不能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陈宁霄想到这一点,消沉沉寂的瞳孔缩了缩。

“行,那就等你忙完。”

他也不像之前那么关心她的事业和拍片计划,因为总怕她在外面太拼,遇到危险时找不到人。

一时竟没话了,但谁也没挂电话,只余呼吸回响,响在彼此的耳畔。

她的呼吸很浅,偶尔凑近讲话,会闻到某种清甜。

密闭的空间,空气因子里吸饱了潮热和烟草气,现在加上了男人的沉重深呼吸。他当机立断调整手机角度,将收音处从自己鼻尖捺下。

西装裤下,阴影笔挺,布料没有弹性,绷得他疼。

陈宁霄眸色深沉地盯着自己某处,眼里浮现出了不可思议与自我摒弃,在这浅显浅薄意识之下的,是无穷无尽的、和外面夜色一样浓的欲,翻涌着。

少薇半天没等到他说什么,只好识趣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很晚了,那就先这样。”

她不会知道,隔着几道墙的男人,闭上眼靠着墙压抑了很久,眼前浮现的,居然是她十六岁那年,与她在海洋馆餐厅对视三十秒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