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页)
武将回首看向还在营地前又躲回将士身后的止邑城城主,一城之主,畏畏缩缩了半辈子,怯懦,无能,平庸,上不能加官进爵,下不能博得爱民之官名,只因投了个好胎,一生富贵,官路平稳,就连晚年逢乱,也有骨肉为其冲锋筹谋,保住官爵与性命。
以他的头脑,大抵想不到付娥这番苦心。
他运道极好,却也可怜可恨,可悲。
夜里,幽冥怨灵出现在城北军营之外,五个怪物,不知疲倦的想要冲进军营中大快朵颐,直至天亮,才散去。
仅一夜,便又牺牲近三百的将士,伤者不计其数。
“这些怪物以食人心脏壮大自身力量,下一次来,想必要更加难以对付。”武将走到擦拭着剑身的蒋芙蓉面前。
蒋芙蓉抬眸看向他肩上的伤口,武将摇头:“我没事,皮外伤。”他说完,盯着蒋芙蓉擦剑的帕子:“倒是你这剑,昨晚不知换了多少柄,寻常之剑承受不住你的灵力,左不过还要再换,又何必要浪费时间。”
“既能一起作战,便是朋友,自然要对它好些。”蒋芙蓉将剑收起。
“出城求援的人马可有消息?”他问道。
武将摇头:“不容易,如今乱世,各城生怕来日祸临己身,又怎会向外出借兵马,只能祈祷玉兰城的王都揽月军和各仙士能及早到达。”
蒋芙蓉垂下眼眸:“若他们迟迟来不了呢?”
武将皱起眉:“小徐公子为何这么说?”
蒋芙蓉缓缓摇头:“我也不知,或许是我自扰了。”
听救了他的老徐屠户说,玉兰城与止邑城不过一城之隔,而昨日派去求援之人,该是昨夜子时便已到达玉兰城,迟迟不见回信,要么,就是玉兰城中的乱状已经到了无法调集人手前来支援的地步。
要么,便是……止邑城,被放弃了。
无论哪一种,对此时的止邑城来说,皆是死局。
“咳咳…”蒋芙蓉捂住心口之处,内里的拉扯灼痛之感,因他昨夜过度运用灵力而更加难以忍受。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为何,他每每运用灵力,都觉似乎有根看不见的丝线拉扯着他一般,动辄锥心刺骨。
“粮食,粮食回来了!”
营帐外,有人大声喊道。
蒋芙蓉与武将对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三架堆满粮食的马车由绳索牵引到一起,驶进营地。
城主付立跌跌撞撞从营帐中跑出来:“小娥,可是小娥回来了?”
众人围住马车,马车之上的少女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她蹦下马车:“爹爹,是我,我将粮食带回来了…”
付立一时间红了眼眶,他抖着手将付娥微乱的发丝拢了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爹,此次筹粮,觅到了足有两日的量,我厉害不厉害?”她骄傲的扬起脖颈,弯眸笑了起来。
蒋芙蓉与武将站在人群中,武将目色复杂的看着付娥:“粮食有了,出去的十九人只归来一人,不知该喜,还是该优。”
蒋芙蓉没有说话,目光在付娥身上的披风之上凝住,微微垂下眸子。
人群中有人四处张望,而后颤声问道:“付姑娘,我,我兄长他……怎么不曾回来?”
“也不见我儿子身影。”
“我夫君,他说会回来的……”年轻妇人哽咽道。
付娥跪在地面上,弯腰叩首,双眼红肿,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幸不辱命,我等已筹集两日所用之粮,此次出城觅粮,去十九人,生还……。”
她停顿一下,轻声道:
“无人生还。”
她说完,人群寂静下来。
“乖女,你说什么糊涂话,你这不是…回来了吗?”城主红着眼爬到她身侧,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
叩伏在地的付娥没有动,轻声道:“爹爹,我很开心,你向来胆小,昨日却是最后一个才来到军营避难。”
付立哭着想把她扶起,被蒋芙蓉制止:“莫动,让她说完。”
众人顺着他视线,只见她叩伏之处,宽大的披风已被血液浸湿。
付立死死咬在自己衣袖上,额头两侧青筋暴起,这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我爹爹,他总说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可他昨日,便做的很好,以后,他一定会是,很好…很好的城主…”
众人不忍的瞥开目光,许多人默默红了眼眶。
他们不满付立,对于他颇多微词,也不相信他,真的能保护好他们。
昨日他在城中疏散百姓,最晚离开,这些不满,已经消弭许多。
现下,城主之女拼死为他们觅来粮食,他们又有何资格去不满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付立伸手,压下喉间哭呓,将生息全无的付娥抱起,披风落在地面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付娥的胸口处,竟存在着一个拳头大的血洞!这样的伤口,在辰时,众人已经见过,药石无医……
少女鹅黄色的衣裙,早已被血水浸湿。
蒋芙蓉拾起披风,将付立怀中的少女盖住。
付立对他微微颌首:“多谢。”
武将叹息一声,喃喃道:“到底是怎样的意志力,能令她失了心,撑着将粮食运回此处……”
蒋芙蓉收回视线,看着地面上那一滩血迹:
“她想保住的不只是她父亲的命,还有止邑城,人心不散。”
在这一方天地,城主付立便是首领,而不管是首领还是子民,只有互相信任,众人齐心,才更有希望等到曙光来临那一刻。
霞光刺目,湛蓝的天际飞鸟鸣叫,月白身影坐于高台,棋盘之上,一颗子落于天元,属南。
观棋的道童疑惑道:“普通兵卒,怎的先入了天元?”
“入了这棋局,便无普通一说。”他将被黑子环绕的一子取出:“观整局,他们或是再普通不过,可若只瞧此一方狭地,他们,便是杀子。”
道童呆滞地看着被他两指夹住的白子,白子之上,盈蕴着流动霞光:“紫,紫薇星,大人,您怎么把紫薇星拿出来了…”
青年如墨的眼眸平淡无波,轻轻瞥了道童一眼,令其通身发寒。
他两指一松“啪哒”,白子落于棋篓中。
“时也命也,失了气运没有帮手,前狼后虎,它该如何从死局中解脱?”
道童认真地看向棋局,点了点其中某一处:“死局可解,只需执棋人在此处放上另一颗白子,便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一颗黑子占了那处。
“大人,该白棋落子了,这不公平!”道童不赞同的看向许墨白。
青年微微一笑:“你怎知,执棋之人,所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