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四十九条皮带(第2/3页)

“这个名字是谁取的啊?”

不管是谁,都一定对这杯酒和这杯酒代表的人倾注了很多很多爱。

余醉:“狗。”

汪阳:“老板弟弟。”

“……”陈乐酩无语,他对这位名声不好的弟弟越来越好奇。

汪阳还不怕死地补充:“不光这个名字,所有名字都是他取的,这些酒也都他调的!”

“滚。”

“滚就滚,当谁稀罕。”汪阳拍拍屁股扭头就走,突然哎一声,问陈乐酩,“少爷,选出来主推哪一杯了吗?”

“啊!”陈乐酩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要事在身,万分纠结地在自己喝过的四杯酒上点了一圈,最后选了四十四次日落。

汪阳意外:“你明显更喜欢酩酊不醒。”喝得一滴不剩。

陈乐酩挠挠脸,偷看余醉一眼,不好意思但很诚实地说:“我不想很多人喝这个……”

他不想这杯酒被人免费品尝,随意评价,甚至多方挑剔,仿佛一杯酒也会伤心。

他明明有很多圆滑的说法,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笨拙和明显。

比如这酒有点辣、有点呛、度数太高、冰块太凉……但他统统没用。

因为他知道酒很好,是他的心思太狭隘。

狭隘到他说完那句话后连头都不敢抬。

余醉看了一会儿他头顶圆溜溜的发旋,忽然从汪阳手里拿过平板,点了几下还回去。

汪阳瞪着眼睛划拉半天,最后从平板上抬起头来:“不儿、你直接给干下架了?”

“什么?”陈乐酩满脸惊愕:“不用!别下架它,我就随口一说,你们不用听的。”

余醉:“你都说了为什么不听?”

理所当然得好像他的话是圣旨一样。

陈乐酩好半天才绕出来:“因为这是你的酒吧啊,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余醉烦了,把平板扔桌上:“不下架就免费一整个季度,你自己选。”

“那还是下吧!”陈乐酩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地嚷道,给汪阳逗得“噗”一声笑出来。

他窘迫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太任性太没分寸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庆幸。

还好没有挑酩酊不醒,不然免费被人喝一整季,他一定会很难过。

-

汪阳带着改良过的酒水单走了,茶几上还剩下十几杯酒。

陈乐酩窝在地毯上一杯一杯品尝。

头顶的灯还没打开,两人陷在朦胧的灰蓝色光晕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长出晚霞。

陈乐酩觉得这样的氛围很舒服。

他安静地喝酒,余醉安静地喝茶,谁都没说话,却不感觉尴尬。

偶尔能听到对方的衣物和沙发摩擦出的细小动静,那股淡淡的苦味渗入呼吸间,让他昏昏欲睡。

“小口小口喝,一会儿醉了。”

余醉提醒着,伸手掐住他后颈。

他痒得笑起来,往后仰头,把脖颈解救出来,换自己热乎乎的脸上去,在余醉掌心里蹭来蹭去。

“不会的,我超级能喝……”

显然已经醉了。

“余老板,你弟弟很喜欢海吗?”

很多酒的名字都和大海有关。

余醉说:“他的生父是一个渔民,狂热的海洋信徒,自称是大海的孩子,早晚会回到大海的怀抱。在他30岁那年,生下我弟不久后,就穿着寿衣把自己献祭给了大海。”

陈乐酩仰躺在沙发上,震惊得做不出表情。

不知道该震惊余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是该震惊这话里包含的信息。

“他的‘生父’?你弟弟和你——唔!”

话没说完眼睛就被盖住了。

温热的掌心敷在眼眶,睫毛眨动间能碰到对方的掌纹。

陈乐酩有些不满:“我想看着你。”

“……”余醉无奈。

“你说话非要这么直白吗?”

“哪里直白,我已经拐了好几个弯了。”

把实话说出来怕是会立刻被赶出去!

余醉不放手,拇指就近刮了下他的鼻尖。

陈乐酩的眼睛太亮了,那样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像哑药封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能说话。

“他和我没有血缘,自己跑到我家的。”

“他爸死了,他妈跑了,他一个人活不下去,跑到我家门口,要我养他。”

“你就养了吗?!”

放一只小孩儿进家可不像放一只小猫小狗那么简单!

余醉失笑,看着被自己捂住的弟弟:“不养他就哭,我受不了他哭。”

原本很激动的人瞬间老实下来,变得沮丧。

“你弟弟真幸福,你把他的眼泪看得很重。”

重到能抵消抚养一个孤儿长大成人的所有辛苦。

而我流了那么多的泪,只是想我哥来看我一眼,都没能如愿。

“那你爸妈呢?他们也同意了吗?”真是一家子大好人啊。

余醉:“我是被拐卖到枫岛的,没有爸妈。”

掌心下眨来眨去的睫毛僵住了。

正常人都知道现在该立刻换话题或者出言安慰,而陈乐酩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就在余醉怀疑他醉昏过去的时候,掌心下传来一小片濡湿。

“拐卖你的人……被抓起来了吗?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一直一个人吗……”

眼泪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这么一会儿就哽咽难言。

余醉束手无策,放开他的眼睛:“我有弟弟,他陪我长大。”

“真好,”陈乐酩哭着笑起来,“你一定很爱你弟弟。”

“那你觉得他爱我吗?”

“一定爱啊!”

怎么会不爱呢,连我都忍不住爱你。

可余醉却说:“他恨我。”

“为什么?怎么可能?”陈乐酩半跪起来,仰头和他对视。

“因为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很贵的东西吗?”

“我没有的东西。”

余醉望着他,灰绿色的眼底映着窗外的晚霞,那么绚烂明亮,可陈乐酩只感到悲伤。

他天真地提供建议:“你找别的东西代替一下不行吗?小孩子很好说话的。”

“代替?”余醉嗤笑。

“他19岁生日那天,和我说想去很多很多地方,于是我送了他一架私人飞机作为迟到的成人礼,代替我给不出的那样东西。”

“他很高兴,让我教他开飞机,认地图,适应各种雨雪天气。终于拿下飞行执照的那一天,他开着我送的飞机,用我教他的本领,在一个暴雪夜,坠海自杀了。”

一阵狂风猛刮在玻璃上,发出“哐!”地一声,陈乐酩被吓得一抖。

“……为、为什么……他……他还……”

“没有死,侥幸捡回一条命。”

陈乐酩惊魂未定:“那他……他现在在哪儿呢?回到你身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