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铁石心肠

谈声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城市还要来回寄信。

江雨寒捧着脸说:“你真的木头脑袋,这多浪漫啊。文字是多有温度的东西啊。”

谈声把手一抬,露出誊写了一半的信:“温度在哪?”

“这是一种形容。形容,懂吗?”

谈声不懂,“我也可以把话写得很漂亮。”

但这并不妨碍她实际上觉得对方是个神经病。

语言、文字都是主观的,不仅说的人能骗,读的人也能骗。

江雨寒叹了口气,“姐啊,你也太铁石心肠了吧。”

谈声想了下,说:“可能因为我看过太多了吧。”

“啊?”江雨寒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八卦兮兮地问,“谁给你偷偷写情书了?不讲义气,怎么都不跟我们说说。”

谈声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给别人写情书哦?”

“什么情书?”

“敲门!”江雨寒斥责着推门而入的陈彦舟,“女孩子的房间是能随便进的吗?”

陈彦舟不语,只是盯着谈声,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情书?”

谈声神色不变,拽了本书来盖在手底下:“没什么。”

这举动落在他眼里就成了欲盖弥彰。

他往前一步,追问道:“是你那个网——”

“江雨寒,吴老师是不是要来了。”

谈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江雨寒也很上道,接了话茬儿往外走,顺带着把陈彦舟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什么啊?”江雨寒一早跟谈声通过气了,知道她冒领了张百川的事儿,按照约定把装傻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竟然连江雨寒都没告诉。

陈彦舟心里又酸又涩的。

他不知道这是说明自己在谈声心目中比江雨寒更重要,还是说明那个知心大哥比他更重要。

纠结的这么一小会儿,谈声就背着书包出来了。

“我去图书馆了。”她说。

江雨寒比了个“OK”的手势,偷偷指了指掌心。

谈声略微点头。

“我也去。”陈彦舟说。

“你去干嘛?”江雨寒拽着他的衣服,“你不是说我家学习氛围好吗?”

陈彦舟顾不上她,一边挣开一边说:“谈声,等等我。”

“哎呀,你别跟啦。”江雨寒继续抓他。

陈彦舟却有了防备,如同泥鳅进了水,一下子就脱了手。

谈声刚进电梯,他就踮着脚跟来了。

“快走。”他猛按电梯键,等门关了,才松口气,弯腰,重新穿好鞋。

谈声看着手机上的地址信息。

“你为什么忽然出门?”

声音从底下传来,谈声挪开手机。

男生昂着面庞,眼睛明亮,纤长白净的手指间绕着鞋带,动作翻飞间有种说不出的漂亮。

谈声的视线在那双手上流连又上提。

叮——

电梯门打开,她转过脸,拢着书包带,走了出去。

“等等我——”

陈彦舟腿长,几个跨步就追到与她并肩。

这次没等他开口,谈声就先发制人:“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天呐。”陈彦舟捂着胸口,“你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

她顿了顿:“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也伤人。”

谈声不说话了,瞥了他一眼,加快了步伐。

“哎呀,我错了,不伤人了。”陈彦舟嬉皮笑脸地跟上,“说正经的,你之前不是在家里学得好好的吗?干嘛今天忽然出门。”

谈声知道他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性格,干脆说了实话,“因为我要去寄东西。”

“寄什么?寄到哪儿?寄给谁?”

“你话好多。”

“你好伤人。”

“......”

省图书馆在另外一个区,因为远所以去的人不是很多,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

谈声在手机上预约了座位,选了一张长桌,跟陈彦舟面对面坐着。

陈彦舟心里还记挂着寄东西的事儿,学习很不在状态。

“情书”跟“寄”组合在一起,怎么想都很可疑。

可是,他抬头看对面的人,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快速地在选择题上勾着答案。

实在不像是会给别人寄情书的人,尤其还是一个线下根本没见过的陌生人。

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下几个字,趁着她做完一题,快速地推给她。

「你是要给那个网友寄信吗?」

「。」

句号的意思代表着不好意思回答却不得不回答,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默认。

陈彦舟心里一沉。

「他是哪儿的人?什么大学的?最近很多杀猪盘的,冒充高知骗钱骗色。」

高知。工大吗?

谈声略一思忖:

「不算。」

什么不算啊。

不算杀猪盘?

陈彦舟琢磨了好久,犹豫着写了几个字,推给她。

谈声按着那本本子,等题目做完才挪眼去看。

「你在网恋吗?」

“......”

察觉到她转头,陈彦舟赶紧坐正,使劲儿盯着卷子上的字,实际上一点没进脑子里。

身旁椅子被拖动,一道影子落下来。

谈声嗓音压得很低,“你这道题做了半小时了。很闲?”

陈彦舟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做半小时了?”

她这么关注他吗?

“很闲就出去。”她语气算不上坏,可这样反而更让他提心吊胆。

“不闲。”陈彦舟用力摇头。

“不闲还不好好做?”

陈彦舟哪里还敢反驳,那道半个小时都毫无头绪的题目,不到三秒就选出了正确答案。

谈声这才坐回去。

相安无事直到闭馆广播响起,两人收拾东西离开。

陈彦舟都快忘记情书这茬儿了,谈声却当着他的面把信封扔到了邮筒里。

那一晃而过的字体,他不可能认错。

“我还以为早就没有邮筒了呢。”他语气有点酸。

谈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些事儿她不愿意想太明白,这对现阶段来说,是一种负担。

背上这负担,她就不能再问心无愧地问他:

“要不要一起吃饭?”

陈彦舟当然不可能拒绝,但想到那封膈应的信,他还是想拿出一点自己的姿态来,起码要让谈声明白,自己跟她一样,不是非谁不可的。

“不了吧。”

“哦,那算了。”

“......别呀,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谈声说:“不管为什么,反正你都不跟我吃,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问?”

陈彦舟被问倒了,“那你也不能这样,你,你好歹也要给人客气客气的空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