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只要在你的记忆里,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胡羞看着刁稚宇,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神情,这个表情只在秦宵一的脸上出现过,对林秋美爱而不得,被林秋美打耳光,举起枪杀掉林秋美时,才会有的绝望又凄楚的表情。恋爱本来都是甜蜜的,他现在正因为自己感到痛苦。

“你是真的这么想?”

刁稚宇眼睛里没有动摇:“我认真的……”

“你……还喜欢我吗?”

他不说话,只别过脸去。站在原地胡羞想,这样也好,总好过对这段感情持续地惶惶不安。

想到这儿胡羞推了一步:“那就这样啦,刁稚宇,再见。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以后无论是演员,明星,艺人,或者导演,都能做你自己。”

这段感情里,你给我的东西远比我给你的多,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去成为照亮更多人。

没有用精明的计算去玩弄你的青春,没有因为自私而私藏你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我唯一贪心的,是希望你能记住我。如果我能在你生命里留下难忘的一笔,那么我胡羞,没有白白喜欢一次刁稚宇。

身后的男孩没有追上来,她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伤心,也没有肝肠寸断。

也许是因为雨太大了吧,少女时期偶遇生长痛,看到喜欢的男孩又不知道如何发泄这种暗恋时,她也在课间时疯跑到雨中,淋得浑身湿透沾满泥渍,那一次暗恋的男孩也跟着跑了出来,在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和她在雨中追打嬉戏,那种心情和现在差不多。

骨节的抽痛,被雨遮盖的视觉,和面前幻觉一般不属于自己却带来了无限狂喜的男孩,是她年少时光最难忘的回忆。

跑回自己的房子关好门,刁稚宇的那双灰色大拖鞋映入眼帘,阳台上挂着的v领T恤和短裤,被子里竖着的一黑一白两把牙刷,才终于切肤地提醒自己,自己终于失去了他。

而这只是需要面对的第一步——时间刚好过零点,真巧,为什么今天是愚人节呢。

胡羞一大早就到了医院。她没化妆,整个人苍白着到了工位,坐下就是护士长和外事处发来的邮件。

师姐路过胡羞办公室,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小胡,怎么回事,病啦?”

“没化妆而已。”

“不要憔悴,有什么事找小裴聊聊,他回来了之后被护士长塞了好多相亲,估计也透不过气,他喜欢你,总还可以做朋友嘛,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也是锦上添花的事。”

“相亲?”胡羞看着面前的表格,今晚裴轸值班,她正好有些事找他。

“可不是……”师姐压低了声音:“听说前几天相亲了一个中山医院的博士,我正好是带女儿复诊,就遇到了,女医生身高连小裴胸口都不到,牙齿里三层外三层的。

你们究竟是差了哪里没能在一起,我看着真是怪可惜的,郎才女貌的,明明是绝配。

当然了,你也是有小鲜肉做男朋友的,师姐说句话不好听。

但是这个道理过来人要讲给你听,稳定是很重要的,过了三十岁,再去寻一个小裴这样的男人就晚了,时机就这一次。”

胡羞笑了笑,并不觉得师姐这话刺耳,早在一年前她更笃信这句话的含义,极度渴望安稳的她,拥有裴医生这样的对象夫复何求。

而经历了这一年,她的野心被发酵之后,已经不再满足于结婚的安稳。

何况她经历的那场退婚告诉她,用结婚抵达终点,都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她当然也不会提和刁稚宇分手的事情节外生枝。上班时间快到了,胡羞擡起头:“师姐,问你个问题哦。你知不知道今年医院没有岗位招人了?”

“当然知道。今年没有退休医生,不止这个,今年编制也不招。

陈阳和你大概今年都没有机会,蛮可惜,今年好几个海归投简历也进不来,我们医院的岗位很值钱的,去年你是幸亏遇到我招的急,否则这个岗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

师姐和她眨眨眼睛走了,门口打了个招呼,是裴轸。他靠在门口等了会儿,走进门要排班表,带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拿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来换排班表,相同的事情完美地交叠,命运恰如其分地在这个时间段开她玩笑。

“师姐刚才和我说你去相亲,被她看见了。”

“八卦……”裴轸把咖啡放在桌上:“是肿瘤科的医生,上次因为鼻腔癌症找我会诊去吃了个饭,相什么亲。你怎么今天脸色这么差?”

“没化妆没吃早饭。”

“起晚了?”

胡羞笑着看他,谎说得滴水不漏:“隔壁装修,闹得睡不着。”

裴轸会意地笑了笑,参透并不说破,只拿了排班表就走。

胡羞突然叫住他:“裴医生,上次那个沈知珉,能不能叫他一起见个面,我有点事想请教他。”

这倒是让裴轸意外了。

赵孝柔在深圳的学区房到期,本来可以无缝衔接地租给下一个学生家长,她转念一想,自己拄着拐飞去了深圳。

住在前海的JW,放眼窗外一半是尚未开发好的工地深坑,一半是奇形怪状的高层楼宇,她坐在行政酒廊晒太阳,午后的安静暂时忘记了手机里的繁忙。

有带着睡熟的婴儿上楼的年轻夫妻,也有低声聊起产业的企业家,还有和在上海的自己一样,忙着拍照修图的网红,而她此刻只想坐在原地享受这份安静。

有年轻的男人向他搭讪,小麦色标准海归,像是刚从健身房洗了澡过来等happyhour:“一个人?介意我和你聊聊吗?”

往常的赵孝柔会挑衅地让他坐下,平稳接招,今天的她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男人坐在远处偶尔看向她,她喝完手上这杯拿铁,回到房间爬进浴缸远远地看工人在工地施工。

二十七楼看人小得像微缩,黄绿色地皮像在打红色警戒,她就这样愣愣地看了一下午。

浴缸没放水,空调开得很热,下午灿烂的阳光换作夕阳再暗下去,在上海,她很介意自己被长时间暴晒,毕竟对不起她做过的水光针。

她不是第一次来深圳。早年为了来看演唱会从罗湖去香港,经常遇到过口岸的打工人。

盯着安全帽穿着不那么整洁,再被夏日的风打湿的男人女人们,粘腻地和她并肩一同去香港,闻到的气味犹如发霉的饼干,疲惫自然不用讲,眼里却闪动着火光一样的东西。

上海精致漂亮,人们聪明地用各种方法让自己体面,这体面中包含着不操劳,做事优雅;而深圳不一样,过了十点之后,没有做六点的班车选择了加班的人接踵奔跑,和灰头土脸的打工仔一起挤进地铁,求生欲赤裸而直接,都在玩命,谁也不会过多矫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