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审美

【审美:对各种事物的认知和评判。<例句:审美是一个既没有高低又有高低、既有个性又有共性的矛盾体,时常造成拉踩与争吵。>】

两人回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付关山一边倒车,一边问:“你就没打算买车?”

“有,”孟初说,“只不过被各种事耽搁了。”

“那咱们可以一起去看,”付关山说,“趁我在这,还可以送你去试车,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孟初刚要说“不用麻烦”,付关山就截住了他。

“不要逼我跟你争买车的钱,”付关山说,“你知道你抢付账抢不过别人——别提香港,那次是我失手——这麻烦比送你去汽车城大多了。”

孟初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对方还能这样威胁他:“我买车,为什么要你付钱?”

“我表姨婆孙子的车也是我买的,”付关山说,“他跟我是出五服的亲戚,都可以结婚了。你还是我正经老婆呢。”

孟初惊觉,脱敏训练确实有效,他对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你表姨婆孙子的车为什么要你买?”

“我妈上初中的时候,在她家住了三年,她很照顾她,”付关山说,“别扯远了,总之试车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孟初想了想,没有拒绝。付关山有种奇异的能力,再大的人际负担,到他嘴里,也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调侃。

“哦,对了,”付关山问,“你周末是不是也去学校?”

“大部分时候是。”

“大学剥削劳动力太狠了吧!”

“科研本来就是没有假期的。”

“你是非得用实验室,还是能在家办公?”

“其实处理数据、写本子都不一定要去学校,但是办公室能让人集中精力。”

“那就是说能在家了,”付关山说,“这周末能回来吗?”

孟初不好意思说,事实上,付关山就是在家办公最大的噪音来源。“有什么事吗?”

“我在婚宴上夸下海口,说我厨艺超高了,”付关山说,“名声都传出去了,总不能光说不干吧。”

孟初盯着他,又像察觉风吹草动的兔子了:“那我洗碗。”

“不好意思,”付关山开了车门锁,“我今天刚买了洗碗机。”

孟初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消息,发现人走远了,急忙赶上去。

两人走进地下车库的电梯,门快关上时,另一个男人冲进来,嘴里叼了根烟。

电梯不大,烟气弥散。孟初咳嗽了两声,皱起眉。

他很讨厌烟味,不过,反正他们快到家了,忍一忍算了。

然而,电梯门马上合拢时,付关山伸出一只手,按了开门键:“等等,先生,你要把烟带进来吗?”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烟头晃动了几下:“什么?”

付关山指了指电梯内的标志:“这里禁止吸烟,请你把烟灭了。”

“老子抽烟要你管?你谁啊你。”

“电梯这么封闭的地方,烟味可以留很久,”付关山说,“这里是公共场所,要吸烟就去可以吸烟的地方。”

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不灭,你能把我怎么样?”

付关山耸了耸肩,伸手把烟从他嘴里拿出来,扔到地上踩灭。

男人愣了愣,随即暴怒,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他妈有病吧?”

“你要得肺癌我不管,别拖累别人,”付关山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自己领口上扯开,“真要打架我奉陪,不过我提醒你,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学习,十六年的课余时间,全用来练跆拳道了。”

男人的胸脯一起一落,似乎是咽不下这口气,但付关山的话让他沉思。

好在此时,叮的一声,他的楼层到了。

他抛下一个警示性的眼神,下了电梯。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孟初想,电梯门一合上,他肯定转过来破口大骂。

不过,反正他们也听不到。

电梯内小小的冲突结束了,付关山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我可不想因为打伤路人上热搜。”

孟初看着楼层一点点往上,微微笑了笑。

付关山转过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暴躁?”

孟初的表情比听到他要给他买车更震惊:“为什么?”

“就是……多大点事儿……也用不着……你会这么想吗?”

孟初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不会。”

这是假话。真话是,他很羡慕。

排队遇到插队的时候,高铁上后座孩子不断踢椅背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室内吸烟的时候,他在脑子里预演过无数次挺身而出的场景,最终都不了了之。

付关山不知道,像刚刚这样的对峙,是他长久的、隐秘的夙愿。对方的举手之劳,是他一辈子难以企及的梦想。

这么想着,他胸中升起一股热流。

然后,客厅映入眼帘的一刻,热流腾地熄灭了。

人是怎么在一天之内,让原本空空荡荡的茶几,变成杂货铺的?

须后水跟防晒霜,这他能认出来,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他把目光移到沙发上,发现椅背平铺着大衣,坐垫上搁着衬衣和毛衣,裤子则挂在扶手上。

除此之外,家里那叫一个干净。

“我请过家政了。”付关山得意地说。

很明显,这位家政只管打扫,不管整理。

“这个……”孟初拿起一个瓶子细看,“精华露,为什么不放在卫生间?”

“我放了,”付关山说,“放不下。”

他到底有多少瓶这种东西啊?!

“放在台面上,拿起来比较方便。”付关山给他演示了一下。

“衣服也是?”

“平摊开来好挑,”付关山说,“而且卧室里放不下了。”

孟初抱着希望问:“新衣柜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付关山说,“不过剩余的衣服明天也到了。”

剩余……剩余?!

孟初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试图搜索这是开玩笑的痕迹。然而没有。

第二天,伴着货车的一声鸣笛,付关山的家当到了。

孟初目瞪口呆地看着搬运工们把衣服搬上来,一件件都挂在金属架上,架子从他眼前滑过,他仔细分辨其中几件深灰色外套的区别,遭遇惨败。

“剪裁不一样,”付关山说,“你看,这边袖口宽一些,那边的腰线设计……”

孟初猛猛摇头,他找不同已经找晕了。

付关山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搞那什么电路,纳米级别的区别,你都看得出来,这么明显的两种衣服,你看不出来?”

第二排衣服滑过时,孟初的无语程度更升了一层。“这些都是运动装吧,”他问,“你要这么多运动装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