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您也从来不认识我母亲(五千大章求月票)(第2/3页)

休书在我手里,她不进陆家坟、不受陆家香,你自己挑地方埋了,要磕头上香就去。

我上次就说过了,你是她亲儿子,你的孝心是理所应当的。

等岑家的那些人砍头,你要去收殓也是你的事。”

说完,她又看陆骏:“你呢?你要不要去?”

陆骏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杀母之仇、三十年的养育之情,若是能几句话说明白,倒也不用纠结了。

百善孝为先。

陆骏深以为然,他孝顺了三十年,有朝一日知道孝顺错了人,仇恨是真、养育也是真。

家中姐弟三个人,大姐一直在恨,她就没有认过继母的养恩,二弟是继母亲生的,生恩养恩明明白白,只有他夹在中间,两边都是悬崖。

他这些时日的内心一直很割裂,像大姐那样对待岑氏,他做不到那么狠绝;但像从前一样孝顺,也绝无可能。

陆骏迟疑间,听到了陆念嘲讽的一声笑。

笑得他天灵盖都发麻。

“是,”陆骏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摇晃的心神,把话说明白了,“我知道你恨她,你恨得理所应当。

不止是她,还有岑家,这三十年里对陆家的伤害,有母亲的性命,有数不清的银钱,这些都是你该恨她、揭穿她的理由。

你想让父亲休了她,想让她做过的恶事大白天下,只是碍于岑太保,之前一直没有做到。

现在岑家倒了,她没有靠山了,她在庄子上被看管得动弹不得。

她杀害两条人命的事,连圣上都知道,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你难道不应该等父亲回来吗?

休也是父亲休她,你为什么越俎代庖、亲自动手?

下休书就算了,你还、你还……

你何必呢!”

陆念又哼笑了声,理都不理陆骏,转身离开了窗户边。

陆骏说不通她,又看阿薇:“你也是,你才多大?你怎么就……”

这个外甥女,她的手可以下厨、可以杀鸡,但怎么能……

大姐自己疯得要命,这种事情怎么还能让女儿跟着一块上?

阿薇抿了抿唇:“我也觉得母亲不该动手。”

陆骏一愣,狐疑地看着她。

“应该把岑氏扭送去官府里,让她跪在大堂里,由官府审问她杀人的经过,关在大牢里等三司准了死刑,”阿薇语速放慢了,嘲讽之情溢于言表,“然后她被拖去刑场,路上被看热闹的百姓砸一脸的臭蛋、坏菜帮子,被人指指点点着砍头,脑袋掉在木桶里,血流一地,您还没来得及去收殓,拿着馒头的人就一拥而上去蘸血,血馒头拿回去给人吃。”

陆骏的脸色苍白。

不止他,其他人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你愿意吗?能接受吗?”阿薇质问着,“我母亲不愿意、不能接受!

被休了的侯夫人,她也曾经是侯夫人。

岑氏可以受千刀万剐,但定西侯府的脸面不能那么落在地上被人踩!

我母亲过得再苦再难时,都没有忘记过自己姓陆,没有跟人低过头,没有被人打折过脊梁!”

所以,一身傲气的陆念在余家格格不入。

没有随波逐流,也没有麻木不仁,她从未习过武,却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让岑氏死在刑场上,做不到;让她苟延残喘活下去,也做不到,”阿薇的眼睛不知不觉间红了,“她只能‘病故’在庄子里。

这种送人上路的事,三十年夫妻,外祖父不好做;母子血亲,二舅舅不能做;那怎么办?舅舅您会做吗?

除了我母亲,还能有谁?

她心里流的血不比谁少,她脚下踩过的刀山数不胜数!

我不陪着她,她指望您、还是指望外祖父?”

陆骏哑口无言。

道理就是这番道理,他都听得懂,他也能理解。

疲惫和痛苦从五脏六腑里涌出来,陆骏不禁蹲下身子去,哽咽着道:“我不是说要那样,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母亲她……”

阿薇问:“觉得她太狠了?”

“她这样,一样是杀人,对二弟来说,她也成了杀母的仇人,”陆骏努力想说明白自己的想法,“难道以后她和二弟也要不死不休吗?

她这样,我都不认识她了……”

阿薇笑了起来,眼底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您认识过谁呢?您认识过岑氏吗?您也从来不认识我母亲。”

陆骏无声哭泣。

陆驰的身形也摇摇晃晃的,哑声问阿薇:“我母亲她、她是什么病……”

阿薇看向他。

没有迂回,也不掩饰,她说得很直白:“莽草中毒,我外祖母怎么死的,她就是怎么死的。”

陆驰的眼泪滚滚落下,抹了一把脸,背过身去、又是泪流满面。

桑氏看着那没有了人影的窗户,眼中晶莹。

“病故”有很多种,大姑姐选了最决绝的一种。

不奇怪,这就是大姑姐会做的事。

刀山火海的,她一直都是义无反顾。

“世子的确不认识大姑姐。”桑氏道。

忽然的声音让陆骏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妻子。

“她一声不吭地把事情都做完了,周全的是世子你!”桑氏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若是等侯爷回来再行商议,那在表态之时,这两兄弟要怎么办?

拦还是不拦?

劝还是不劝?

事先知详情和事后被通知,心中承受的压力截然不同。

陆骏显然不是个能扛得住压力的,且一直在恩与仇之间被拉来扯去。

桑氏想,对于这个亲弟弟,大姑姐再恼再恨再看不上,最终还是手下留情的,全然看在了一母同胞的份上。

嘈杂的春晖园又安静了下来。

陆骏失魂落魄地走了,闻嬷嬷陪着陆驰夫妻两人去安排后事,只陆致留了下来。

阿薇去小厨房准备早膳。

陆致跟进去,一眼就看到毛婆子抹着眼泪和阿薇说话。

“姑夫人苦啊,心里苦得很!”

阿薇低低应了声。

陆致小心翼翼挨过去,道:“我刚才没有说完。”

“那你继续说。”阿薇道。

“你杀鸡就杀鸡,”陆致的视线落在了阿薇忙碌的手上,重重抿了下唇,“你别、别那样做,话本子上说会有瘾的,你要闲不住就杀鸡,庄子上鸡很多。”

阿薇噗嗤笑出了声。

“你看的什么话本子?”她瞧了陆致一眼,道,“杀人不一定有瘾,但杀人一定有欲。

你看岑氏,她就是贪欲,是嫉妒。

我母亲是恨,好在,她现在也没有别的恨不得杀了的人了。”

陆致若有所思。

阿薇把面条盛起来,端回正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