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因为这场诉讼,陈柏骁和杨稚短暂地产生了许多交集。

那天之后,陈柏骁每一次见到杨稚,他都穿着适合这个季节的衣服,不需要陈柏骁再多加担心。

在通过法定程序与对方成功调解后,杨稚得到了高于陈柏骁律师费的赔偿,因此他提出想要请陈柏骁吃饭,陈柏骁当然不会拒绝。

杨稚带他去了一家西餐厅,陈柏骁的许多同事也爱来这一家,每次所里有什么聚会,他们都会到这里来吃。

陈柏骁对吃的东西一向无所谓,不过如果是和杨稚,他反而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

周围都太安静,他不能听杨稚总是和他说话。

服务生将菜单递上来,杨稚让陈柏骁选,陈柏骁挑了几样,就拿给杨稚。

杨稚翻来翻去,也没有挑出什么,可能是室内空调太热,他脸颊有些发红,对陈柏骁露出一个十分温暖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说:“我没太吃过,你觉得什么比较好吃?”

对于杨稚的坦白和依赖,陈柏骁非常受用,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等一系列可能会让杨稚自尊心受损的表情,只是耐心地为他挑出他可能喜欢吃的东西,在杨稚不能从名字中推知每一道菜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仔细地为他解释里面用了些什么原料。

因为这些步骤,整个点餐的过程非常长,但服务员训练有素,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到最后点酒,陈柏骁让他们开了一瓶自己放在这里的酒,杨稚才反应过来,说:“原来你经常在这里吃饭吗?”

“没有,”陈柏骁说,“我同事喜欢来这边。”

杨稚还是笑着和他说:“我就是想到你可能会喜欢这里。”

等菜一道道上来了,陈柏骁又和他介绍每一道菜,并且中肯地给出自己的评价。

因为杨稚的听力问题,陈柏骁和他坐在同一侧,杨稚听他说了很多,忍不住偷偷靠近他,问他:“你说如果厨师听到这些会怎么想?”

陈柏骁很难得地同杨稚一起笑了。

酒很贵,但那天陈柏骁没有尝出和那些很普通的酒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酒都没有杨稚甜,也不会让陈柏骁如此上头。

晚餐结束之后,陈柏骁送杨稚回去。他的家就在工作室里,是一个很小的隔间。

他们都喝了酒,所以陈柏骁打电话叫了代驾。他们一起坐在宽敞的后座,但是离得很近。

杨稚的手臂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带着因为酒精而升得很高的体温。

窗外无数夜景飞过,杨稚抬起手,指了指,问:“你家在哪里啊?”

陈柏骁说了一个地方,杨稚就点点头,说:“真好。”

等到了杨稚的工作室楼下,杨稚开门下了车,但没有立刻关上车门。他看着陈柏骁,眼睛很亮,问他:“你要上来坐坐吗?时间还早。”

如果这句话是陈柏骁平常工作中会遇到的那些衣着光鲜的人说出来的,陈柏骁一定会认为他们有别的意思,但是如果是杨稚,他只会觉得他是真心邀请他上去坐一会儿。

“好。”陈柏骁让代驾走了,从车上下来,和杨稚一起去了他的工作室。

刚打开门的时候,陈柏骁就觉得房间的味道有些奇怪,还有一些细小的水流声。

他和杨稚对视一眼,杨稚马上打开灯,他们一起往房间里走。

走得近,水声就大了,地板越来越湿,一推开厕所门,陈柏骁马上判断出:“水管漏了,而且下水道有点堵。”

厕所里的水已经堆积得很多,杨稚想进去看一看,被陈柏骁拽住了。

陈柏骁脸色沉重,拿出手机说:“我打电话叫人来处理,你先去整理一下你们的东西。”

杨稚点点头,转身跑得很快去收拾他们的画稿。

等杨稚进来的时候,陈柏骁已经脱了外套走进厕所。

他的手机在洗手台上开着公放,里面的人正在仔细地和陈柏骁讲解一些能够马上处理的方法。

陈柏骁弓着身子,衬衣袖子卷得很高,西裤却没管,已经被淹了。

他背对着杨稚,可能是水声太大,并没有听到杨稚的脚步声。

“是这样吗?你确定吗?”陈柏骁问电话里的人。

他的语气不是特别耐心,而且很冷,让人联想到那些总是会让下属害怕的上司。

杨稚轻轻笑了笑,走进去,越过陈柏骁的手帮他完成了那一步。

果然没有再漏水了,他们的手重叠在一起。

陈柏骁偏过头看见了杨稚,因为离得太近,所以只差一点距离,他们的鼻尖就会撞在一起。

陈柏骁锁了眉头,手背还被杨稚的掌心盖着,第一句话却是说:“你先出去。”

“我不用,”杨稚摇摇头,自然地放开手,“我没事的,我们一起弄。”

“我弄好了,可以了。”陈柏骁也跟着直起身。

他后知后觉刚才杨稚碰到自己的掌心那样凉,可能在紧急情况中,陈柏骁不会考虑那么多,更关心杨稚的身体,所以牵起他手又握了握,低头小声地说:“太凉了。”

下一秒,陈柏骁弯下身体,握着杨稚的腰一把将他扛起,转身离开洗手间,在干燥的地板上将他放下来。

杨稚很瘦,比他看上去还要瘦,腰上没有肉,陈柏骁觉得好像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整个腰侧。杨稚也很轻,对于陈柏骁来说,扛起他好像没有平常在健身房举铁用的力气多。

“东西收拾好了吗?”陈柏骁问。

“收拾好了。”杨稚不知道为什么低了低头,没有和陈柏骁对视。

“他们马上就上来了。”陈柏骁又和杨稚说。

杨稚低声说好。

之后他们陷入沉默,陈柏骁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敏感,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但尽管是这样,陈柏骁也知道,现在他和杨稚的氛围不算坏,甚至可能算好。

基于各方面的考虑,陈柏骁看着杨稚发顶,和他提出了现实的问题:“今天你这里应该住不了了。”

“嗯,”杨稚说,“工作室是租的,可能需要我们全部修理好之后才能退掉。”

“也许这部分钱不应该你们出。”出于专业角度,陈柏骁提出这样一个观点。

他停顿一下,才问:“你这段时间打算住在哪里?”

杨稚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找一下同事吧。”

陈柏骁抬眼看了下挂钟,还指了指:“现在可能有点晚了。”

“嗯。”杨稚同意他的说法。

“那……”陈柏骁难得紧张,“要不然先去我家,反正我车在下面,我们等到修理的工人来就走,他们一直和我们律所合作,不会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