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杨稚回来那天,本市天气不佳,一整天都是要下雨的样子。
杨稚的飞机在下午六点,陈柏骁有些担心他是否会延误,但工作太多,他也只来得及询问一句。
幸运的是,当杨稚的飞机降落之后,天边才开始滚雷。陈柏骁带着一把很大的长柄伞走进机场,接了杨稚打过来的电话。
他嗓子又有点哑,和陈柏骁说:“我在等行李,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
“嗯,”陈柏骁说,“我在里面,带伞了。”
“好。”杨稚说完,没有挂断电话,陈柏骁也没有。机场吵闹,并不安静,杨稚嘟囔了一句“行李好慢”,陈柏骁还是听见了。
“不用着急,不会淋雨的。”陈柏骁说。
二十分钟之后,陈柏骁接到了杨稚。比起去的时候,回来的杨稚身上穿着更厚的衣服,很远就朝陈柏骁招手。
陈柏骁走过去想帮他接行李,杨稚躲了一下,说我自己也可以。
他们一起走到门口,外面果然已经下起暴雨。陈柏骁把伞撑开,杨稚就抬手勾住他手臂,朝他怀里靠。
即使陈柏骁的伞很大,还是不能完全挡住飞溅的雨水,杨稚半边身子贴住他,带着在飞机上储存的暖和的体温,和一些陈柏骁分辨不出的香味,让他全身也跟着热起来。
虽然是很短的一段路,但陈柏骁觉得自己带着杨稚走了很久。
坐进车里,陈柏骁打开头顶的灯,问杨稚身上弄湿没,杨稚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朝他笑,说没有。
陈柏骁点点头,放心了,发动汽车,开始带着杨稚回家。
飞机坐了两个多小时,杨稚却没有显得很累,他打开陈柏骁车里的电台,偶然听到《Someoneyouloved》,很轻地跟着哼。
Nowthedaybleeds
Intonightfall
Andyou’renothere
Togetmethroughitall
……
Iwasgettingkindausedtobeingsomeoneyouloved[1]
“那边好冷,”杨稚抬手碰了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这件衣服都是我过去的时候买的。”
陈柏骁偏头看了一眼,说:“我听你声音都觉得你好像感冒了。”
“是吗?”杨稚清了清嗓子,“好像是有一点嗓子疼,不过吃点药应该就好了。”
“昨天喝了酒,早上起来头晕吗?”陈柏骁问。
“有一点点,不过我是因为本来就不太能喝,其实没有多少。”杨稚把整个后背贴在座椅上,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点,伸了一个很长的懒腰。
从机场回去,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陈柏骁问他要不要睡一会儿,杨稚摇摇头,说:“你在开车啊,我想陪你说说话。”
接着他开始聊这两天经历的一些事情,都不是工作,只是说看到很多很漂亮的玩偶,设计都很有意思,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也想去试试看。
陈柏骁问他为什么没有带几个回来,杨稚就说:“我都拍照了,带回来很麻烦,而且还贵。”
“从一开始你就是在给娃娃做衣服吗?”陈柏骁问。
“没有,”杨稚摇摇头,“以前不是,是有一次我有个做这个的师姐让我给她帮忙,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跟着她做了一段时间,然后和我的几个同学出来自己做工作室。”
杨稚刚刚说完,陈柏骁的电话就响了,他没有链接蓝牙耳机,也不太在意,抬手接通,手机里的声音在整个车里响起来。
打电话的是他同事,聊的内容是工作,杨稚不怎么听得明白。这通电话聊得有点长,杨稚在陈柏骁低哑的声音里慢慢感觉困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车不知道在地下车库停了多久,陈柏骁那边的车窗微微降下来一些,他低头在摆弄手机。
“都到了?”杨稚睁开眼,模模糊糊去找自己手机。
其实他的手机没有放进口袋,睡觉的时候还捧在手里,睡着睡着就落到羽绒服上,掩盖在层层厚实的衣服褶皱里。
坐在旁边的陈柏骁看到了,伸手过去帮他拿,杨稚的手也朝那边摸,不小心抓住了陈柏骁指尖。
他的手很热,温度比陈柏骁的还要高上一些,因为拿多了铅笔,手指并不是那么柔软,带着很薄的茧。和杨稚偶然牵上手的那一瞬间,陈柏骁并没有来得及仔细感受,因为杨稚很轻地笑了一声,就从他的指尖移开,捏住了自己的手机。
“原来在这里。”杨稚声音很小地说。
陈柏骁觉得有一些遗憾地坐回驾驶座,问他:“还想睡一会儿吗?”
“不了,我们上去吧,”杨稚看了一眼他那边的窗,“这样吹你会冷的。”
他们一起下了车,陈柏骁从驾驶座这边绕过来和杨稚一起走去坐电梯,很奇怪的是,当他接近杨稚的时候,杨稚就会很快地靠上来,就好像地下车库也下了雨,他们还在打同一把伞。
走进电梯里,杨稚突然问他觉不觉得有点冷,陈柏骁说没有,低头看他的时候,杨稚就露出那种有些可怜的眼神,说他睡得其实很冷。
陈柏骁是理解的,因为人睡着的时候就会散发一些体温出去,所以可能杨稚身上还温热,其实已经冷了。
“那要怎么办?”杨稚抬头看了一眼电梯,“还有好多层楼。”
陈柏骁没有马上明白杨稚的意思,但很快,杨稚走到他身前,手摸了摸陈柏骁的外套,低着眼说:“你好像比我热,能不能抱一抱?”
杨稚说得很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而且抬起了手。
陈柏骁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杨稚收进怀里。
他的外套很厚,比杨稚身上穿的这种无比臃肿的羽绒服还要温暖,杨稚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很深地嗅了一口,两条手臂环着陈柏骁的腰,像一只瑟缩的小动物那样,十分依恋陈柏骁的体温。
“真的这么暖和吗?”陈柏骁忍不住碰了碰杨稚的头发。
“嗯……”杨稚笑了笑,“好舒服。”
陈柏骁瞥到杨稚围巾的一边没有裹进,露出一小条缝隙,就抬手给他摁了摁,掖好了,手指却没舍得马上抽走。
他听到杨稚在问自己:“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陈柏骁说,“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不太安全。”
“还好吧,”杨稚说,“没有那么不安全。”
说完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两点多,”陈柏骁想了一下,确认道,“两点十分。”
“记得这么清楚,”杨稚偏了偏头,露出一个侧脸,微微仰着看陈柏骁,“为什么这么清楚?”
陈柏晓只是望着他,锋利的眉毛,硬挺的五官,都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有那双眼睛格外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