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吃醋

也果如萧芫所料, 第二日一早,便听说淑太妃亲自去了趟慈宁宫,以专心练琴为由, 代二公主向太后告了一段时日的假。

萧芫一点儿没掩饰,当场笑出了声。

漆陶看着自家娘子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了然。

“娘子昨日让奴婢, 就是为了……”

说着,她也笑了, 不过不是为了其它,而是单纯因为娘子开心。

昨日娘子虽教训了萧若,做了一直想做又没做的事,可她看得出来,娘子并不开心。

甚至比从前放过萧若时,更不开心。

让她很是担忧。

娘子行事一向随心, 不会顾及太多,从前与其他人闹了什么不愉快, 一般当场就报复回去了。

这一回, 也算是报复了从前萧若对娘子明里暗里的讽刺,虽迟了些,可总算是出了气。

出了气, 为什么反而显得更沉重,更难过了呢?

她不明白,可她总是希望娘子能开怀的。

现在二公主因为娘子昨夜让送去的话被变相禁了足, 娘子开心, 那她便也开心。

萧芫特意选了个镶赤琼的点翠冠蓝金簪戴上,为自己庆贺一番未来耳根的清净。

穿戴齐整, 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裙裾扬起,玉白底香云红的一套衣裙衬得她绮丽若华,鲜美夺目。

回眸,漆陶与丹屏毫不吝啬献上溢美之词。

萧芫轻快颔首,扬起下颌,“走吧。”

漆陶有点儿懵,“娘子,咱去哪啊?”

萧芫踏出殿门,“去御前啊。”

“御前……”漆陶快步,无奈地想劝自家娘子冷静冷静。

“娘子,圣上这个时辰应刚从政事堂回了御书房,正是忙碌的时候,您想去,也容奴婢提前派人去通禀一声,好让圣上腾出了空儿,免得娘子在那儿空耗时光啊。”

萧芫哼道:“谁要管他忙不忙,大不了,我便说是姑母让去的,那些大臣还能拦着不成?”

谁让他连朝堂上关于监察御史之事也不知道知会她一声,让她被清湘拿话堵。

不想到了御前,大殿广场并非一位两位臣工,而是乌压压一片。

漆陶退缩,“娘子,要不还是回去吧,这瞧着午膳前都不像是有空的模样。”

丹屏:“这有什么,人多不代表事儿多,来都来了。”

萧芫笑看了丹屏一眼,“走,先去瞧瞧。”

尽管人多,言曹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萧芫几人。

无他,实在是在一群板正的官服中,突然一抹鲜亮飘逸的色彩撞入眼帘,让他被琐事堵得发黑的视线都一下亮了不少。

忙抛下面前这一位纠缠不放的臣工,小跑着迎上去。

“萧娘子来了。”很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萧芫看向前头,“今日这是……”

言曹面色发苦,压低声音解释,“是赈灾监察的事,这几日闹得不可开交,圣上都有些疲于应对。”

萧芫一下便觉出不对,但她并未对言曹这个中官显露什么,只是遗憾道:“好容易忙完,想着来寻圣上,不想他又忙了,要不……”

作势欲走。

言曹忙拦住,“娘子稍候,奴婢这就通禀。”

萧芫想着这么多人总得等一会儿,遂往偏殿行去。

行至半途,忽听有人唤她。

回眸,那人一身浅绯官袍,丰神俊朗,正向她拱手作揖。

漆陶轻声提醒,“娘子,此人便是中书舍人钟平邑。”

萧芫闻言,眼神认真许多,含了几分猎奇。

这么能招蜂引蝶的郎君,偌大的京城里,可是独一份儿呐。

他立在一众大臣的最边上,与她适才经过时没隔几步,应是注意到了,出于礼貌打个招呼。

萧芫便也礼貌地浅身回了个万福,“钟舍人。”

钟平邑的嗓音极温润,语调沉缓和韵,眼神中总含着三分浅笑,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满心满眼只有面前一人。

“听闻赏花宴乃萧娘子亲自所办,昨日人多,不曾有幸与萧娘子道谢。不想今日在此地碰到,想是缘分所至,特予我个机会谢萧娘子昨日盛情款待之恩。”

这话分寸妥当,拿捏着合适的距离,口吻尊重诚恳。

让人十分舒心。

萧芫忽然有些理解,为何那些女娘能那样狂热。

与这样的人交谈两句,都觉得身心通畅许多,遑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呢。

不由笑着回应:“昨日只是为姑母分忧,能让大伙儿开怀已是极好,本是分内之事,钟舍人实是客气了。”

钟平邑:“娘子如此便是自谦了……”

……

御书房内,言曹刚要去请萧芫,忽被李晁寒声叫住。

“陛下?”

稍抬眼,险些被李晁黑沉的面色冻了个激灵。

顺着向窗外看去,正瞧见萧娘子与中书舍人说话,瞧着……

相谈甚欢?

他呼吸滞了一瞬,这下,当真是眼前发黑了。

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也好过面对圣上的怒火。

李晁看着看着冷笑一声,“不用了,你萧主子忙得很,直接叫工部侍郎进来。”

言曹应声出去,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萧芫与钟平邑你来我往地道了几句客套的话,便告辞去了偏殿,优哉游哉用了些御前的点心,毫不客气地点了另几样想吃的让下回送来。

言曹这才来请。

只是瞧着那面色颇有些奇怪,姿态也过于小心翼翼。萧芫只以为是李晁确实因赈灾监察之事烦忧生恼了。

路过殿前时,臣工人数不见减少,却多了些生面孔,想是有些面圣后离开,又有新的人到此待召。

萧芫在众目之下转入了殿内。

李晁依旧是制式的龙袍常服,高大威严,负手立于窗前,光看背影,便仿佛蓄了风雷之势。

萧芫想起了昨日,昨日他尚有闲情领了姑母寻她的差事,一路上聒噪得也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怎么今日就如同一下住进了阴云,恨不得掌风雨雷霆劈向人间。

想想她揍人的事,再思及殿外那么多人,自觉他的气恼与她无关,便也不顾他转不转身,寻了个地儿施施然坐下了。

刚想问监察赈灾之事,便听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与钟平邑相识?”

这个语气。

萧芫望过去,他依旧立在窗前,逆着天光,只给她一个极亮的轮廓。

斑驳的光晕里,她似是看到他手上用了些力,指尖有些发白,仿佛在克制什么。

萧芫不明所以,只当他恰巧看见了她与人交谈有些疑惑,便答:“并不相识。”

仅仅四个字,再多,她可懒得说。

客套两句罢了,有何好说的。

殊不知这四个字,一下将李晁欲脱口的话堵在了咽喉,不上不下地生生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