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浔
“殿下您可是没见着, 萧娘子三言两语便哄得那晋国老夫人起了身,偏殿里是舌灿莲花,愣是将人给说通了, 不然啊,可是有一通闹呢。”
萧芫越听宣谙姑姑说下巴颏抬得越高,神气得像只骄傲的小凤凰,就差展开翅膀往天上飞了。
太后都没眼看, “行了,越夸啊, 这尾巴翘得越高,越会蹬鼻子上脸。”
“姑母……”
萧芫眨着眼睛蹭过去,摇姑母的手,“您就夸夸我嘛。”
太后瞥她一眼,正襟危坐,就是不为所动。
只是萧芫撒娇的本领无人能及, 慢慢地笑意藏不住了,只好嗔她一眼, 很不明显地颔首, “是长进了些。”
萧芫嘻嘻笑开,给了姑母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怀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我也觉得!姑母姑母,我为您分了忧,是不是得奖赏奖赏呀?”
明媚可爱的笑脸凑到太后眼前, 可劲儿暗示。
太后无奈捏她的雪腮, 一眼看穿,“除了赖在予这儿, 其它的随你。”
萧芫撅唇蔫儿了下去,委委屈屈,“我就想要这个嘛,姑母您不知,我回去一个人的床榻上空空荡荡,睡都睡不好。我也不和姑母挤,就像以前一样在旁边安张榻,好不好嘛姑母。”
太后听得心软,揽着她拍了拍。
语重心长:“芫儿,你已及笄了,再不是孩子了,以后与你同床共枕的,也该是皇帝。哪家闺秀如你这般,这么大了还老往长辈房里钻。”
萧芫闷声不吭。
好半晌,眨去眼底的泪花,赌气道:“我不想管旁人如何,我只想与姑母一起。”
“你呀……”太后喟叹一声,“真是予前世的小尾巴,一刻也离不得。”
“好了,皇帝也该来了,起来吧。”
来得不止李晁,还有负责稽查赈灾贪墨案及后续赈灾重建的大臣。萧芫在后殿,听见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前殿传过来,偶有几句争执,当着太后的面也十分克制。
萧芫心系此案,书看不下去,佛经也抄不下去,想鬼鬼祟祟去偷听又觉得有些丢皇家脸面,只好撑着脑袋百无聊赖。
最后迷迷糊糊趴在案上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蜷起的肩胛忽有暖意覆上,萧芫往身上摸去,摸到了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
睁开眼,眼前朦胧闯入一张肃然的面孔,萧芫懵懂呢喃:“李晁?”
直起身,墨缎缀鸦羽的披风随动作流光溢彩,领口的洒金簇拥着冶丽白皙的小脸,侧脸被压出来的红印平添糜艳。
纤纤素手被他握入掌心,传过来的温度有些发烫。
他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一同捂着,眉头凝起冷隽,“身子本就寒凉,你还就这样趴在案上睡?”
萧芫懵了片刻,晃晃脑袋左右看看,记忆回拢,“你们议事议完了?结果如何?”
李晁两下为她将披风系好,俯身坐在她身旁,言简意赅:“目前已经露出头的依律处置,剩下的转为暗中查探。”
“那刘隅呢?”
这可是个关键人物。若要依律,种种罪行叠加,最低也是个午门斩首。
李晁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萧芫懂了,噙出一丝笑意,“明白了。”
刘隅是被幕后之人推在最前面的人,也是往更深层面探查必不可少的一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此人暂且留下,其一拿捏住晋国老夫人及晋国公旧系,其二也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那……”萧芫想到了更后头,“让人顶替刘隅的身份斩首,晋国老夫人总得做戏做全套,来慈宁宫撒泼演场戏吧。”
李晁:“母后适才便遣人往宫外传消息了,既然要做,自然是天衣无缝。”
说着往书案上瞄了眼,准确从佛经里抽出一本兵书,露出真实目的,“今日没多少空暇,便先一本吧。”
萧芫的笑脸垮了下来。
欲哭无泪,还没多少空暇,这个当口,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他怎么还能有空暇啊。
这下好了,她压根儿就没做这几日会被考教的准备。
正欲想法子混过去,便见他好整以暇从袖中掏出一物,晃了晃,“正好边关回信到了,你若乖乖配合,我便今日给你。”
……?
岳家回信如何会在他手中,不一向都是给姑母吗?
不会是他早有预谋,从中截下的吧?
……除了这个,似乎也没其它解释了。
那木盒在余光中晃来晃去,时刻诱引着心神,她都想扑上去抢过来。
当然,抢定是抢不过,也就只能想想。
百般纠结,不情不愿将脸转向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然呢?”
“不然……”李晁肃穆正经,“不然萧娘子忙不过来,朕便代替回信,想必岳家也能理解。”
萧芫两眼几欲迸出泪花,不得不屈服在淫威之下,行尸走肉般摊开纸张,“好,你问吧。”
……
一场没做足准备的考教,便好比是初学骑马之人入林狩猎,全须全尾出来都十分不易,更别提旁的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环绕,再好听听久了都希望能清净清净。
甚至分神想,不会平日里姑母听她在身边绕一整日,也是这样的感受吧?可她哪有这般讨人厌,她是让姑母开心,哪像他,只能让人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度了“小半年”出来,萧芫两眼无光,怀里的信件盒子都没心思打开,只想先回床榻放空脑子躺上小半个时辰。
躺了一会儿,天刚擦黑点上灯烛,漆陶便报御前来了人。
出去一看,又是言曹。
萧芫没忍耐住,冷冰冰道:“你家主子又有何贵干?”
言曹笑脸迎人,“萧娘子哪里的话,圣上遣奴婢来,自是有好物相赠。”
一挥手,身后中人齐齐整整立了两排。
“娘子您瞧,这都是御前的新物什,圣上知晓您喜欢,都未入库,便让奴婢给您送来了。”
“尤其呀,是这两本游记。”
说着,自怀中捧出两本厚厚的书册,“圣上惦念着上回送的您看完了,特意遣秘书省新收的。”
萧芫没接。
目光扫过这一件件的。
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吗,拿捏住了她一回便回回用同样的法子拿捏,她何时有这样好的脾性了?
早知如此,当时他要送私库令牌当赔礼时就不应该拒绝,直接趁他送之前将东西搬回来,看他怎么办。
想是如此想,目光还是不自主被游记吸引。
“北戎风土?”萧芫惊讶,接了过来,“竟有北戎的游记?”
言曹长松口气,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应道:“可不是,北戎与咱们这儿大不相同,这样的游记,找来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