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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黏人

暖香盈室, 晖沙流淌。

李晁靠在床头引枕,一手轻拢着沉睡的萧芫,一手翻开最新的边关奏报。

奏报中夹着一张画纸, 画中黑衣蒙面,所出招式与宣碧山上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奏报中还提到了寒毒。

寒毒是昔日乾武军惯用的箭毒,它并不难解, 难的是辨别。

战场之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中了寒毒, 模样便与死人无异,待到发现时,多为时已晚。

不用命中要害的杀人之法,是当年乾武军所向披靡的一大秘诀。

而现在,这样的办法,被用来对付他们本该效忠的皇室, 对付那些守家卫国的边关将士。

北戎为何在此刻不惜代价地挥兵南下,也终于有了答案。

有乾武军出其不意地里应外合, 压着战神岳莲城打, 不仅可夺取边关城池扩张版图,而且还有送到手的走私货物扩充军备,百利无一害, 何乐不为?

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键一环,在乾武军出现的一刻,终于完整扣上。

这是一盘通敌叛国、夺取皇权的大棋。

时至今日, 棋子陆续露出了真正面目, 执棋者为何人,他亦有所猜测。

图穷匕见, 端看攻防之间,谁技高一筹。

后一封奏报……

“……淮安道,按察使?”

萧芫朦胧睁开眼,一眼,便看到封皮上的这几个字。

“芫儿。”

奏报立刻被放了下去,有力的手臂撑起她,抱入怀中。

“你觉得怎么样?”

萧芫摇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黑亮的眼眸关切地望过去,晶莹澄澈,纯净得看不成半分昨夜的妖媚霸道。

很快明眸骨碌一转,懒懒靠回去,纤指拾起奏报,“看你这么精神,都有精力处理政务了,想来是都好了。”

萧芫打开来看,墨发被他轻抚,李晁低头,侧脸抵在她发顶,“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萧芫轻哼,“今夜我不管你了,我要回颐华殿。”

李晁无声抿唇,将她的腰抱紧了些。

“独山玉,月鸣石,兰苕香缎……果然有粮草,”越看,萧芫眸色越冷,“北戎进犯国土,这些蛀虫,竟还拿我们的东西给敌军补充战力。”

再换得大量的财富与军马,充盈私库。

如此不顾生民死活,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是死有余辜。

李晁手伸出,在奏报末尾一大串地名处轻点。

“情形皆已探明,证据也收了大半,待边关事了,便是问罪之时。”

“边关……”

萧芫回眸,切声:“岳伯伯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李晁:“以守待攻,纵是乾武军以一当十,高墙之下,亦是无处施展。”

“边关乾武军人数与当日宣碧山上相差不多,只是出其不意才损失惨重。

原将军抓获大半关入诏狱,以诡术得奇功者定有命门,狱中一但取得突破,一举反击,夺回城池并非难事……”

萧芫听着,渐渐出神。

前世京城没有出现乾武军,若所有乾武军都在边关,边关又没有提前防备,亦不知有人以互市走私,那么岳伯伯他们……

萧芫心重重沉下去。

还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失了两座城池吗?

该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能让整个岳家那么多人,到了冬日,连一个回京述职呈禀的人都没有。

他们当真……无虞吗。

为什么,她一点儿关于此的记忆,都想不起来呢?

若前世岳家出了事,那姑母……

“芫儿,别担心。”他握住她的手,触到柔软的掌心里满是冷汗,顿了下,用力攥紧。

“便是最差的情况,不过拖上几个月。岳将军麾下所有战力守城,有京城做后盾,可百年固若金汤,永不会破。”

萧芫点头,心勉强定下来。

是啊,岳伯伯的精兵战力几倍于京城禁军暗卫,只是守城,易如反掌。

无论前世如何,今生情形都已不同。

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

午后,原菁莘入宫,萧芫才借此回去颐华殿。

李晁甚至还想让她就在御乾宫中见人,生怕她走了当真就不回去了。

“那你如何说?”

天水碧的骑服英姿飒爽,迎风而来,原菁莘身后的乌云踏雪打了个响鼻,被中人牵去马厩。

萧芫引她入内,眼神往马那处看去。

“自然回绝了,他被姑母下令养伤不许出去,我可没有,夜里去陪他已经很好了。”

“好了好了,”原菁莘好笑地揽过她的肩,“知道你喜欢,特意选了它带入宫,待会儿就教你。”

“不会学着学着,他就遣人来催你吧?”

萧芫微抬下颌,抬步跨入正殿,发尾划过一个轻快的弧度。

“他催他的,我学我的,谁让他那么折腾人。”

圆案上膳食茶点琳琅满目,上好的连山云雾和新鲜的樱桃蔗浆溢散袅袅香气。

原菁莘好奇,“你怎的突然想起学骑马了?”

还是在这个关头。

萧芫执箸的手微顿,饭菜送入口中后,长睫微垂,道:“我只是忽然想,万一有一日要用到,我却不会,只能就那样落入敌人手中,岂非临死前,也在追悔莫及。”

“别这样说,”原菁莘道,“一个乾武军罢了,多少年了也不过近千人,且这些人,皆非长命之相,巅峰只在这几年,过上段时日,看他们还能打不打得过我。”

萧芫笑:“原菁莘将军威猛非凡,无论多么厉害的,迟早是将军手下败将。”

原菁莘被夸得脸热,“谦逊些,谦逊些。我阿父和岳将军,才是真正的威猛。”

“说来也可惜,当时派了一队人去追受伤的大长公主,差一点便能追上。现在四海茫茫,追捕一人何其艰难,早知道,当时我便亲自去了。”

“可别。”萧芫忙道,“李岑熙身边的乾武军兵士定然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当时我与圣上身陷危机,若你也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当真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呀,”原菁莘嗔她一眼,“莫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同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就算是圣上接到这样的消息,他能不急?一个萧若,说不定带出去的人还没你多呢。”

萧芫垂眸。

可,他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冒然以身犯险。

只有她,因为前世方寸大乱,甚至,是不敢不去。

清浅一笑,点头,“嗯,我知道的。”

之后谈到萧若,原菁莘心有戚戚,“那大长公主也是狠毒,将人带走救了命,却尽毁容貌,废去四肢,毒哑了嗓子,惨不忍睹地送到了萧府。那模样,比死了都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