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大捷
朝阳破晓, 萧芫未来得及披上大氅,只草草趿了双鞋,便推开殿门, 提裙往慈宁宫奔去。
下一刻,漆陶抱着薄的狐绒披风,边唤着娘子,边跑着去追。
一直到慈宁宫后门才追上, 萧芫却还不愿穿,“马上就进殿了, 姑母那儿烧了炭盆呢。”
声线是许久未有的轻快。
这两日天气忽变,殿中省便提前供了炭薪。
漆陶左劝右劝,萧芫压根儿不听她的,远远瞅见太后,又跳又跑地扑过去,“姑母!”
她鼻尖红红的, 面上是大大的笑容。
“姑母,边关大捷, 岳伯伯打胜仗了, 将那些可恶的乾武军,全都赶出了边疆!”
声音到最后,有几丝抑不住地哽咽, 欣喜的泪花堆在眸底。
这一个月,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边关局势越来越危急, 朝臣差一点点便要联名上书廷谏。
前段时日的流言, 到底是有些影响,那些看不惯姑母的老顽固, 没少趁机在朝堂上搅混水。
可再难,到底,岳伯伯他们是在冬日之前,打赢了这场翻身的仗。
太后眉眼亦被惹出了笑意,“这下,你这个日日忧心的管家婆,可能松口气了?”
萧芫当即不乐意了,“什么管家婆嘛,我才不是。”
说着,想起什么,“啊,姑母今日的补汤可曾用了?宣谙姑姑——”
够着脖子去看,果然,宣谙姑姑现在才端着托盘往内殿来。
萧芫小跑过去接过来,“这个是老太医特意叮嘱的,可一顿也不能少。”
太后无奈,“老太医老太医,天天念叨,予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萧芫拿起放在一旁的汤勺尝了尝,才换另一个汤勺侍奉姑母。
一碗饮尽,萧芫撒娇往太后身边窝,太后捏捏她纤细的臂膀,眉心稍蹙,“你便是穿这个来的?”
萧芫不在意地点头,“是啊,我起来一听到大捷的消息,便赶来寻姑母了,姑母姑母,捷报是在这儿吗,快让我瞅一眼。”
被太后毫不留情地摁回来,摸到她的掌心,“手都这样冰,若予未记错,你的月事便是这几日吧?”
萧芫这才反应过来,眨了下长长的睫羽,乖巧点头。
太后点她的额心,又气又怜,“天气本就凉,你这会儿不注意,之后啊,有你好受的。”
萧芫:“今日不是高兴嘛,以后,以后我发誓,定不会忘的。”
岳伯伯胜了,边关无忧,前世所有的隐患到此便都已终结,姑母好好的,她也好好的,若之后顺利,岳伯伯和岳家阿兄阿姊今岁冬日还能赶得及回京呢!
她再不用提心吊胆,担心稍不留神,就又步了前世后尘。
如何能不高兴呀!
萧芫悄悄探头,眼巴巴:“姑母,捷报呢?”
太后嗔她一眼:“现在是什么时辰,捷报如何能在予手中?”
萧芫一拍脑门,“啊,是上朝……哎呀,我怎的连上朝的时辰都忘了。”
站起来团团转,“捷报在朝堂上,那我去哪儿看啊……”
忽一旋身,裙摆飞扬,眼眸晶亮:“这样,我去御书房等他,我就看一眼,定不会打扰他召见朝臣的!”
说着,便要往外去。
太后掀起眼皮,唇边捺着笑意,“回来。”
轻巧的两个字,将萧芫足下定住,再不敢往前半步。
缓慢回身,一点一点挪回来。
抱着姑母的手臂蹲下,仰起小脸献上讨好的笑:“姑母。”
太后让她坐在身旁,“早膳用过了?”
萧芫老实摇头,讨巧地露出两排皓齿。
“在予这儿用完再去。”
这话语气坚定,萧芫听出来不容置疑,悄悄撅了下唇,“哦。”
还必须得细嚼慢咽,简简单单的一顿早膳,用了足足有半烛香时间。
到了御书房,已经过了往日下早朝的时辰。
御前依旧空无一人,萧芫径直入了内殿。
小中人送来茶水点心,萧芫慢饮一盏,百无聊赖间余光燎过一道金芒,刺得明眸一眯。
循着光亮弯腰靠近箱柜,蹲在跟前,歪头思考一会儿,小心翼翼挪开上头堆着的文书,露出罪魁祸首。
是一封诏书。
萧芫想到了之前那一封又炫耀又丢人的圣旨,再想到玉石游记雕件,第一反应,不会又是什么类似的吧?
如果他能把捷报也贴上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细看,这封诏书样式并非熟悉惯用的那一种,也不知内里究竟是什么,又为何会放在此处。
直身,往外头屏风处看去。
这人怎么还没回来,就算有捷报,也用不着这么久啊。
缓慢踱步出去,越过一扇屏风,萧芫顿住步伐。
外头的殿门似乎开了,且不止一人进来,为首的当是李晁。
她进入御书房时就有人去往前朝禀报,他应当知道自己在此,但既然有另一人也跟着进来,可能是有要紧事。
萧芫又转身,打算先回去。
他的事处理完,自会入内寻她。
可没走几步,那人已经开口。
无意间入耳的话语,让萧芫刹那僵住。
“陛下,清湘郡主所中之毒并不简单,宫内外太医皆验不出来,更不知医治之法。只有前奉御医官因为提取到了毒的原液有些眉目。”
“且毒发时的情形十分古怪,分明没有侵蚀到心脉,却胸闷胸痛,有八成太医皆只诊出了心疾。可中毒之前,清湘郡主并未罹患心疾。”
李晁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说,这毒隐于人体内,杀人于无形,且验不出中毒迹象?”
二人说话时,声线都刻意压低,若她此刻好生待在内殿,怕是半分动静也察觉不出。
那人应了声是,“清湘如今已快要支撑不住,若再寻不出解毒之法,怕就无法继续用她试药了。”
李晁:“命老太医抓紧,不拘什么法子,让她多熬几日。”
“这样阴狠的毒药,若寻不出解毒之法,便又是一个隐患……”
萧芫眼前有些模糊,一呼一吸皆浸入脑海,越来越急促,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死死咬住唇瓣,可感受里,依旧克制不住地浮现前世临死之前的痛苦。
几千个日夜,心口的痛一次比一次剧烈,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痛入骨髓四个字,与那相比,显得那么轻飘。
从患上心疾的第二年开始,她便已经,形销骨立。
后来,是靠着老太医的秘药才捡回了一条命,苟延残喘。
直到,连秘药也起不了多少效用……
太痛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什么样的丑态都有过。每每庆幸身边只有丹屏一人,庆幸……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她发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