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进入森林后,雾气愈发浓重,异魂突然大规模向后撤,在雾中销声匿迹。
灰色雾带穿梭在林间,如轻纱绕过树木,层层叠加,挤压向挺进森林的两支大军。
雪妖再度挽起手臂,个头最大的留在地面,其余一个抓着一个飞起,放风筝一般,飘出茂密拼接的树冠,比巨鸮获得更好的观察位置。
“继续向前走,方向没有错!”
越向森林深处走,植被越是茂密。
起初有日光落到林间,短暂驱散灰雾,投下明亮的光影。
渐渐地,阳光无法穿透树冠,环境变得阴暗潮湿。林风吹过时,似有一层粘液覆在身上,让人感到极为不适。
道路崎岖泥泞,苔藓和菌类簇拥生长,不小心就会滑倒,或是陷入泥坑之中,拖慢前进的速度。
耳畔传来潺潺水声,却始终不见水流。依稀产生幻听,不断拉扯军团众人的神经。
盘结的树根挣脱土层,表面爬满裂纹,覆盖暗绿色的苔藓,像是横亘在地面上的绳索。
各类林木张开树冠,枝杈间垂下灰绿色的藤蔓,也可能是蟒蛇,不小心认错就会致命。
地穴人停止挖掘。
他们陆续从土下钻出来,全身沾满恶臭的泥浆,早看不出本来模样。
“前面是沼泽,很大一片沼泽!”一个地穴人张开嘴,吐出不小心吃到的泥巴,连续干呕数声。
真的太臭了!
他发誓从没体验过这种臭味,相比之下,黑暗沼泽的蠕虫都变得美味可口。
“沼泽?”
“是的,很大一片,就在前面,我们找不到边际!”地穴人一边说,一边手指向前方。
很巧,正是雪妖确认的方位。
如果他们都没有搞错,穿过那片沼泽就能抵达森林腹地,即是金木盘踞的地点,也可能藏着梦魔。
得知情况,巫灵王没有下令改道,而是选择以冰铺路,在沼泽上方架设平桥。
“架桥?”岑青看向巫灵王。
“比起绕路,这样更加容易。”巫颍抬起右手,光芒浮出掌心,凝聚成蓝色光带,徜徉在林间,驱散大片黑暗。
光带互相缠绕,强光一夕间爆发,磅礴的能量在空气中涌动。
海量包裹着泥浆的水珠倒悬而起,飘浮在半空,互相拼接融合,同一时间凝固,组成大小接近的砖块。
砖块渐次下沉,紧贴地面铺开长桥,横跨危险的沼泽。
片刻时间,数座冰桥铺在脚下,并排向前延伸,确保大军能快速通过,不必担心陷入泥里。
“陛下,请容许我们先行。”
“不,我们先来,我们更加合适。”
雪妖主动请缨,不料挂角人横叉一脚,强行抢走他们的位置。
挂角人不擅长战斗,在打铁和手工活上颇具天赋,制作出许多稀奇古怪却相当实用的工具。
依靠这项本领,他们成功压下雪妖,率先登上冰桥。
上桥时,每人推动一辆小车,抵达预定位置,车轮牢牢嵌入桥身,车内飞出绳索,迅速结成绳网,拉起稳固的护栏,悬浮在冰桥两侧。
如此一来,通过沼泽变得更加安全,不必担心滑下去,行军速度也随之加快。
见状,雪妖们老实闭上嘴,没有发出更多抱怨。
“前进!”
军团长们一声令下,大军分批走上桥面。
巫灵战士行进有序,控制座狼奔跑的速度。附庸军团尾随在后,踏着狼群的脚印,没有偏离半分。
巨鸮在沼泽上方穿行,带起一阵疾风。
部分飞向树冠顶部,却遇见树枝摇曳,枝杈密集交错,叶梢闪烁光亮,顺着边缘滴落粘稠的液体。
液体坠向地面,无声浸入土中,飘散出一股稀薄的气味,与潮湿的森林气息很容易混淆。
血族嗅觉敏锐,岑青率先察觉异常,立即提醒巫灵王:“陛下,情况不太对,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巫灵王点点头,掀起斗篷包住岑青,旋即命令全军加速。
“谨慎些,避开那些水珠。”他的声音在所有巫灵的脑海中响起。
附庸军团听不到巫颍的声音,但能看到巫灵战士的动作。不需要命令,众人立即抬腿跟上去,没有片刻犹豫。
液体滴落速度加快,哗啦啦响声不断,堪比一场暴雨。
沼泽中冒出大量气泡,从稀疏到密集,互相挤压碰撞,顶部连续爆裂。
恶臭的泥浆向上喷涌,扑向冰桥和绳索,推动桥身发生位移。
桥面出现坑洼和裂纹,绳索逐渐收窄,崩裂声此起彼伏,桥身变得岌岌可危。
“快冲过去!”
巨鸮率先掠过沼泽,巫灵战士集体加速,座狼拔足狂奔,四脚近乎同时离地。
附庸种族紧追在后,发挥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岩妖的队伍落在最后,不幸遇上冰桥塌陷,一脚踩空落入沼泽,两条腿快速下陷,眨眼没过腰间。
千钧一发之际,半人马调头折返,他们迅疾如风,身体却格外轻盈,四蹄轻松踏过松软的泥浆,擦身而过时,将陷落的岩妖全部救出来。只是动作稍显粗暴,与其说救人,更像是在拔萝卜。
半人马的救援很及时,岩妖的生命得到挽救。他们的样子固然狼狈,好在身上仅有些擦伤,很快就能痊愈。
“你们救了我们的命,真是万分感谢!”岩妖对半人马心存感激,被对方提在手里,诚恳向他们道谢。
“坐稳,带你们过去。”半人马不苟言笑,看上去很不好惹,却愿意让岩妖坐到自己背上,哪怕他们身上仍带着泥浆。
岩妖们没有推辞。
他们被扔到半人马身后,手脚并用爬过宽阔的马背,用力抱住对方的腰。
后知后觉想到对方身上的泥浆,半人马有些嫌弃。不过嫌弃归嫌弃,终究没有甩掉他们,而是调头向回走,追上前方的大部队。
队伍穿过沼泽,不必担心随时陷落,道路依旧泥泞湿滑,需要艰难跋涉。
越向前走,环境越是诡异。
异魂隐匿无踪,好似从未出现过。
异兽不见踪影,鸟群也无处寻觅,耳畔不闻虫鸣,只有水流声不断,由缓慢变得湍急,令人心情烦躁。
雾气进一步消散。
最后一条灰带滑过身侧,仿佛神秘的大门突然敞开,众人的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是浑浊的死水,古老的树木生长在水中,树干攀爬龟裂的纹路,树冠下垂,树枝缝隙间洒落光斑,落在水面上,浮动苍白的光点,像尸骸的颜色。
树根藏在水下,盘根错节,拱形隆起。
有的树根已经干枯,在水中硬化;有的仍然活着,像猎手潜伏在暗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用新鲜的血肉延续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