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2页)

他应该也是没打算好好演的,于是那颗泪,就从能令人为舞台上的角色牵肠挂肚的绝佳点缀,变成了纯粹的美,它濡湿了对方纤长浓密的睫毛,似清晨的雾气濡湿鸦羽,滑过闻绛的脸颊恰如一颗圆润饱满的露水滑过质地细腻的白瓷,几乎留不下任何痕迹。

闻绛垂下眼睫,用指腹接住了那滴眼泪,接着随手一捻,他于两次眨眼之间完全变回常态,对谢启说:“你看。”

此乃反向以毫无演技为表演手段的特殊表演法。

谢启红着眼眶,也没空丢不丢面了,直愣愣地看他。

对方的眼泪倒是没了,但显然也没有被自己的反差式演出逗乐,闻绛默默移开视线,自觉自己好像又讲了一个失败的安慰人的笑话,忽然听见谢启开口道:“别哭了。”

闻绛听出谢启语气里的些许无措,随即意识到对方正在因为这明显至极的假哭生出难受和紧张来,他偏过头去,谢启的手离他仅有一两厘米。

那只手停在那里,因为他们之间那本就没有的关系消散,而一时不知该不该落下来,闻绛眨了下眼,没有动弹,那只手便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小心而轻柔的触碰了他的脸颊。

谢启的拇指指腹轻轻擦过那点未干的濡湿,如同擦拭一件易碎而无双的珍品,轻声说:“别哭了。”

“……”

闻绛的眼睛眨呀眨呀,最后,他没有一如既往的试图顺势蒙混过去,少见的直言道:“我是想开个玩笑。”

“我知道。”谢启毫不犹豫地说,又说:“其实挺有效的。”

这可太有效了。因为闻绛来了就莫名其妙开始流出的水,一见闻绛掉了眼泪,一下子就全止住了,谢启把最后一点湿润抹掉,给闻绛出主意道:“我就是……不太能见这个,你换个笑话就好了。”

他似乎担心没有事做,闻绛就很快要走了,但一时也想不出能怎么把人留下来,只能补充说:“或者随便做点什么,聊天也行,都行。”

......他是不是比过去坦诚了好多啊?

但凡谢启有现在一半的坦诚,可能误会早结束了,又或许谢启心里也隐隐知道这点,故而才没办法更坦率,他见闻绛没有回话,手僵了一下放下来:“……讨厌吗?”

闻绛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闻绛错开视线,想了几秒后又移回来说:“我会翻‘八层梯子’。”

谢启愣了下,还真反应过来这没头没尾的梯子指的是什么,下意识和每一次“层数增加”时一样回他:“那你进步了啊。”

之前记得只会翻到第七层来着。

闻绛认同表示:“我也觉得。”

他们顺势打开了点闲谈的口子,谢启回忆了一番,一开始脑袋里一片空白,看见闻绛在,又憋出点内容来。

他自觉自己这些天过的了无意趣,每天就是不变的听人跟自己讲话,做理疗,做检查,听报告,发呆,自由活动时间也没干过什么,想要把它说出花来实在困难,最后只能和医学生上课一样给闻绛说点自己怎么做的检查,用的什么设备,给闻绛去看自己手腕上带的临时检测器。

他的抑制手环被他自己毁了,以后出去应该还要重新定做一个,闻绛见他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而腕上的数值也很稳定,比较放心的把视线收回来。

谢启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点惊讶,这么些天来,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数值能这么低。

而闻绛能说的闲杂琐事就多了很多,除了“八层梯子”,还有自己的作业拿了高分,和公园大爷们下了象棋,邻居家的孩子辅导时很听话,去文学社和漫研社进行了交流学习,看了一堆恋爱小说和恋爱漫画。

“……所以,”闻绛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给转了回来,看着谢启说:“我过来做一次'测评',我有问题想问你。”

他的视线平缓,不含强硬,又让人感到……无法拒绝,谢启的心下意识提起,又很快落下,这回没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碎,反而落在了让人踏实的,有些柔软的泥土里。

他总是这样,一旦发现了两人间的误会,就一定会当下点出来,之前不给人虚无缥缈的幻梦,现在也不会就这样让事情暧昧的拖延下去,想到最后,谢启心里竟生出股“果然是你啊”的畅意来。

谢启说:“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