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从前……我”……(第2/3页)

想到最后,不过一句,活着就好。

清晨,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整个昆山县被拢在烟雨中。细雨如丝,敲在黛瓦上,滴滴答答、错落有致地响着。河畔,碧绿的河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河岸边的青石板,被雨水濡湿,染成黛青色,凹处积着水,倒映出被水洗过的天空。

朦胧的雨幕中,青石板路的尽头,出现一位白衣男子。

男子执一把油纸伞,缓缓行来,衣袂飘动着,细雨落在白衣上,慢慢晕染开来,似是水墨画中不经意间洇出的墨渍。

寻真将小竹椅放到门槛前,坐下,双手托着腮,打了一个哈欠。

“今日不上值,怎这么早就醒了?”

甄凌蒸的馒头熟了,蒸笼的盖子一揭开,馒头的香味顿时四溢开来。

甄凌拿了一个馒头放在盘子里,递给寻真。

寻真又打了个哈欠,道:“……雨声有些吵,等雨停了,再睡个回笼觉。”

寻真吃着馒头,赏雨景。

细雨霏霏,云雾缭绕。

到底是烟雨江南啊,寻真来苏州五年了,依旧看不腻这样的景色。

甄凌在正堂清扫着,听见寻真哼起了小曲儿,停下动作,侧耳聆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哥哥唱的是什么曲儿?……真好听。”

寻真:“我也忘了……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

甄凌扫完正堂,进里屋了。

寻真啃着馒头,嘴里哼着小曲,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节拍。

这时,院外传来三声清脆的叩门声。

咚咚咚。

这个点,是谁来了?

寻真心想,这么早,应该不会是潘竞。

又想,甄凌跟邻里关系很好,常互赠吃食……应该是邻居吧。

寻真四下望了望,未瞧见伞,雨不大。寻真便将馒头搁下,抬起手,双手遮着头发,跑去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男子手持一把淡青油纸伞,一身素袍,袍角和发尾微微湿润,立在她面前,垂眸静静瞧着她。

他眸中似含着濛濛烟霭,像被雨打湿的江南。

时间仿佛凝滞了。

寻真定了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先进来吧……”

寻真抬步往前走,雨淋在头上,寻真抬起手遮,下一秒,雨被伞挡住了。

寻真脚步一顿,与谢漼并肩往里走去。

进了屋檐下,谢漼收了伞,在檐下抖着水。

寻真见他一侧肩头明显被雨水浸湿了。

谢漼突然出现,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寻真伸出手:“那个……给我吧。”

谢漼抖落了水,把伞给她。寻真将伞架在墙边。

“哥哥,是谁来了?”

甄凌手持笤帚,从里屋走了出来。待看清来人的脸,笤帚“啪”一声掉落,惊愕地睁大眼,嘴巴张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呆在原地。

寻真抓了抓头发,回头看了一眼谢漼,早知谢漼要来,该提前告诉甄凌,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正想着让甄凌进屋,她好与谢漼单独聊聊。

下一刻,只听“扑通”重重一声。

甄凌已在那儿跪好了。

寻真忙跑上前,硬是把甄凌拉起来了,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先进去,没事。”

甄凌抖着腿,瞅了一眼谢漼,颤着声:“……可是。”

哪怕跟着寻真做了快两年的官员家眷,甄凌潜意识里,依旧觉得自己的身契在谢府手中,谢漼还是她的主子。

这观念,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

甄凌被寻真拉到里屋去了。

寻真抚着她的背,见她惊慌失措,安慰道:“没事,别怕,我一会好好跟他说,一定能把这事儿解决的。”

甄凌欲言又止。

寻真:“你一会就别出来了,没事,有我。”

寻真走出里屋,与谢漼的目光对上,心紧了紧,指了指会客的塌,“你……先坐一下吧,我去泡壶茶来。”

寻真平时休沐在家,武岳偶尔会来,潘竞更是常客,县衙的官吏们在年节时也会互相走动,她特意买了些好茶,用来招待客人。

寻真泡好茶,走进正堂。

门槛前,她停住脚步,目光落在谢漼身上。

谢漼打量着屋内的一切,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细致地看着。

似乎这样,便能拼凑出她这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

谢漼见她来了,在会客榻上落座,寻真斟了两杯茶。

在他对面坐下。

屋内静谧,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谢漼先开口了:“这些年,过得如何?”

夜深人静时,寻真也无数次在脑海中设想过与谢漼重逢的场景。

想象了许多场景,或是剑拔弩张,又或是泪眼相对。

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宁静的雨天。

这般平和,这般云淡风轻。

看来“吐血三升”一定是谣言了。

寻真:“我挺好的……你呢?”

谢漼注视她片刻,垂眸,拿起几上的茶杯,浅啜一口,道:“我亦是。”

窗外的雨逐渐停了,云层散去,天空被雨水洗过之后,湛蓝无垠。

往远处望去,村落许多人家,都升起炊烟,或浓或淡。

冷场了。

寻真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思绪,暗暗吸一口气,开口道:“刺史大人。”

谢漼抬眸,凝视着她。

寻真见他眸色平静,没什么情绪。

谢漼这态度让她心里没底,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得说。

寻真再度开口:“刺史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如今已是昆山县的县丞了,您能不能,看在、看在……”

“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刺史大人可否当做不知?”

谢漼沉默不语。

寻真心里更虚了,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我走到现在,从未被人识破,自是有万全的准备,只要您不说,便无人知晓。”

“哪怕真有万一,我也会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从前的身份,我绝口不提,决不会连累您。”

谢漼看着她,缓缓道:“自然。”

“凭我们以前的交情,这般小事,不足挂齿。”

听谢漼这么说,寻真悬着的心落了地。

她起身,作揖行礼:“多谢刺史大人。”

谢漼走时,苏小蝶从后院走来,看着谢漼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一旁的甄凌:“方才是谁来了?”

寻真再三安慰,说谢漼已答应她,会当做不知情,但甄凌仍心有余悸,缓不过来:“……是哥哥的同僚。”

谢漼次日便返回了苏州城,一进刺史府,便唤人取来炭盆。

走入正房一侧的小房间。屋内只有一方灵位台,中央立着牌位,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是谢漼亲手所刻。牌位前,放着两个烛台,供品有糕点、水果和鲜花,旁边还摆着一些簪子、步摇之类的女子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