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撞到”

寻真掐了掐谢璋的脸颊,转头望去,见谢漼眉眼带笑。

竟然是真的故意耍谢璋。

廿九,入了夜,天空飘起零星雪粒,须臾间,化作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万籁俱寂中,寻真躺在床上,只听得雪扑打窗棂的沙沙声。寻真到窗边看了一眼,风挟着雪迎面而来。檐下已积了薄薄一层雪。

来苏州这些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到明天,或许能打雪仗、堆雪人了吧。

听着雪落的声音,寻真心里分外宁静,怀着对明天的期待,很快沉入睡眠。

醒来,寻真推开门,门前积雪顺势往里塌落,往外一看。

天地一白,银装素裹。

竹篱笆都被雪埋得只剩了半截。院子里有好几串脚印,脚印深浅不一,有大有小,寻真辨认了一下,他们三人应该都醒了。

循着炖肉的香气,寻真走向厨房。

新雪松软,咯吱一声,踩感特别好。

寻真在庭院里踩起雪来,蹦蹦跳跳着,把地上干净的雪都霍霍完了,又跑到篱笆边,从树枝上捏了一小团雪。

忽然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寻真抬眼,谢漼立在窗前,在雪景的映衬下,衬得他面容分外清俊。

见她看来,目光分毫未躲。

寻真率先避开,捏着那一小团雪球,走进了厨房。

泥炉上陶瓮咕嘟作响,肉块裹着葱姜在沸汤中翻滚,肉香混着白雾弥漫开来。

寻真掀开蒸笼,拿了个馒头,搬了把小竹椅,在厨房门口吃着。

谢璋从后院出来,头上肩上落着雪,看见寻真,眼一亮,朝她奔来,嘴里不住呼着热气,胸膛一起一伏着。

“娘!”

寻真掸去他头上的雪粒,看着谢璋纯净天真的笑容,不禁有些出神。

在她印象中,小时候的谢璋,不笑时那模样与谢漼极为相似。

可越长大,反而越不像了。

而且,谢璋十二岁了,虽然在寻真心里,这个年纪还是很小的。

但在这里,再过几年便要成家了。

谢漼是怎么把他带成这个样子的?

倒是有点奇怪。

寻真问:“小恒,你干嘛去了?”

谢璋道:“娘,你跟我来。”

谢璋的手红彤彤,发着热,拉着她往后院走。

后院角落,有一个半人高的雪人,正是寻真送他项链上奥特曼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寻真惊讶问道:“小恒,这是你一个人做的?”

谢璋:“嗯,我做了好久呢。”

寻真鼓鼓掌:“厉害!”

谢璋这艺术天分也遗传了谢漼。

寻真看着奥特曼雪人,可惜不能拍照留念,做得这么完美,雪一融,就没了。

被寻真夸,谢璋很不好意思,挠挠头,耳尖泛红。

午后,寻真拉着谢璋在庭院里打雪仗,两人身上都挂满了雪。

中场休息,谢璋看向窗前的谢漼,喊道:“爹,你要不要一起?”

寻真立马道:“小恒,你忘了,你爹身体不好,不能跑动的,我们俩玩就好。”

“是我想的不周到……”谢璋神色严肃了,转头,对谢漼说,“爹,别在窗边呆着了,当心受风着凉!”

见谢漼不听,谢璋跑进屋,帮他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谢漼弯下腰,捏住他的脸,扯了扯。

谢璋唔了一声:“爹,你干什么

……”

过完年,寻真与谢漼谢璋一同返回州城。

州衙当值,寻真还是跟先前一样,与谢漼公事公办,可私下只有两人之时,总能感受到谢漼灼灼的目光。

一日晚,寻真禀完公务正要退下。

却被谢漼叫住,他声音沉沉:“竞舟可记得你我约定之事?”

寻真:“自然记得。五月之后便给你答复。”

谢漼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长叹。

从前,只求她平安,活着便好。

如今却奢望更多。

盼她能似从前那般相待。

是贪念作祟。

人生在世,岂有求而必得之理?

若她不肯回头,他亦不再强求,能这般看着她。

护她一世周全,足矣。

这样想着,谢漼的心便安宁了。

春耕过后,汴州、豫州等地急报,蝗情已失控。

蝗群乘风南下,宛如黑云压城,气势汹汹。所过之处,田间青苗转瞬便被吞噬殆尽。情势危急。

谢漼早已在州界设哨。这天,探马飞驰来报:蝗群已至三十里开外!

整个州城的官吏们纷纷投身于抗蝗事务。按蝗群的行进路线,吴县最先被侵袭,寻真和谢漼已提前赶到。

尽管官府早有预警,百姓们仍被惊得惶惶不安。去年官府令改种作物,少部分人抱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蝗虫远在天边,轮不到自家,不愿听从。

如今蝗群骤然压境,那些固执己见的农户悔不当初,夜夜睡不好觉,只恨未听官府的劝告。

寻真本没将蝗虫视作大敌,心想,不就是虫子嘛。

却没料到古代的蝗虫这么可怕。

蝗虫成群聚集,密密麻麻排列,个体之间几乎没有间隙,就像一片会蠕动的巨大地毯。

寻真站在城墙上,远远望见,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在官府指挥下,百姓们在城外空地挖坑,先前训练好的捕蝗队即刻出动,青壮年们手持网兜,驱赶、围捕、填埋。与此同时,大批人工养殖的青蛙和蟾蜍也被投放到田里。

尽管做了周密准备,但蝗虫数量实在太多,很快便侵入城中。

顷刻间,城楼檐角、酒肆旗幡都黏上一只只褐色虫子。

寻真每次出门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外罩粗麻防虫衣,领口扎紧,脖子缠上布条,袖口用绳子系紧,以防虫子钻入。头发也用头巾包好,只露出一双眼睛。

寻真知道自己这身装扮很奇怪,但没办法,那虫子实在太恶心了。

她上辈子、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多虫!

出了官舍,寻真便带着捕蝗队去田间,途中遇见范岂。

因事态紧急,几乎所有官员都随谢漼来了,只留别驾在州城坐镇。范岂刚在城外处理完捕获的蝗虫。

范岂看见她,定了定,数秒后,他疑惑唤道:“竞舟?”

寻真的声音从面罩中闷闷传出:“是我。”

范岂向一旁的小吏吩咐几句,让他回去复命,然后与寻真一同前行。

范岂问道:“竞舟为何这般装扮?”

寻真正要开口,见一只蝗虫直直飞来,竟直接飞进了范岂的袖子!

寻真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拍了拍范岂,指着他袖子,颤着声道:“怀逸,虫,虫……”

范岂眉头一皱,似乎也察觉到了虫子在他袖里作乱,一点都不慌,神色镇定地撩起袖子,那蝗虫正叮在他手臂上。范岂捏住,往地下一掷,然后重重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