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姜辛夷走了,走之前,担心他一个人上路,路上不安全,徐鹿鸣还把张禄也给安排回了西南。

两个人一起,路上遇到点事,也好有个照应。当然,不排除徐鹿鸣有利用他给姜辛夷护送东西的私心。

姜辛夷这次来西北,虽然什么都没跟自己说,但徐鹿鸣心里清楚,他一个新上任的医官,怎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请到两个月的假。

一定是付出了一些东西。

他一个大夫,能付出的只有医术和药方了,而他众多医术里,最出名的,无非就是医治鼠疫的药片。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县令拿到药引和药方提炼不出药片,肯定着急死了。

故而,姜辛夷来西北这段时间,徐鹿鸣每天都没闲着,不停地在空间里做烧杯、试管,搪瓷反应釜这些提炼药材所需要用到的容器。

他所有的知识都是姜辛夷教的,姜辛夷比他差的地方在于没有这些工具。现在他把这个短板给他补齐,回去之后,他也好向县令交差。

不提张禄压根就不知道徐鹿鸣让他护送的几个木头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徐鹿鸣这边,刚一回军营,邓文滨就给他派了个难题。

“咱们西北军屯自建立以来,一直都是得失自承,朝廷没给我们拨过一份茶引、盐引,如今两年过去,马将军带来的储盐早已十不存一,眼看开春后就要接不上顿了,我们采买营这次的差遣重,各队至少要采买不低于一千石的盐,你们新队要压过老队,至少得采买两千石的盐才行。”

一石一百二十斤。

两千石,那就是二十四万斤。

数量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买盐是必须得有盐引的,没有盐引,买来的盐就是私盐,几百斤的私盐还能蒙混过关,几十万斤的私盐想要蒙混,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于是徐鹿鸣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那这次库里给咱们批多少银子?”

没有盐引就去买盐引,只要钱给够,还是有不少商人愿意把盐引转卖给他们的。

邓文滨一说起这事儿,气恼得很:“库里说手头紧,我们新队刚起,还不知效果如何,这次就不给批银子了!”

徐鹿鸣:“……”

徐鹿鸣:“……”

徐鹿鸣:“……”

不给批银子拿空气买盐引吗?!

邓文滨也知这事很过份,但他跟库里闹也闹过,说也说过,库里就是不给批有甚么法子。但在下属面前,他还是要维持一下面子的:“不过库里许诺,粮仓那边的粮食,任由我们调用。”

徐鹿鸣觉得讽刺:“库里的好粮食早叫上任军需官给卖了个干净,现如今剩下的都是一些陈年旧粮,这种粮食,别说盐商了,粮商都看不上。”

如何能买到二十四万斤的盐引?!

“我知你心里有怨气。”邓文滨心想这事儿换作是他,早跟营里闹了,徐鹿鸣不仅没有闹,只是抱怨几句,脾气已经很好了,好言劝慰道,“但这差遣已下,你能完成尽力完成,完成不了,这事儿也不怨你。”

徐鹿鸣等的就是这句话,不会跟领导抱怨的下属不是好下属,什么事都答应得爽快,领导还觉得你手眼通天呢。

何况这事儿确实有点难办。

“那属下回去再好好想想。”

徐鹿鸣硬着头皮接下了,偏还有人看他不顺眼,出了邓文滨的营帐,就有酸话传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营里新上任的徐队官么。”周粱站在营帐外,对着刚从营帐里出来的徐鹿鸣阴阳怪气道,“这是刚领了差遣出来,看样子,这次的差遣,又能让徐队官大杀四方了?”

自过年前,知晓徐鹿鸣要从他队里调去新队做队官的事儿后,他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原以为,徐鹿鸣完成买药材的差遣,当上副队官,也是他的手下,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他揉捏。

因此,他和蒋四设计要抢徐鹿鸣功劳被新来的监官抓包,挨了军棍后,心里也不气恼,心想,这仇他们早晚都得报回来。

谁知,人家抱上新监官大腿,直接与他平起平坐了,仇报不了,以后还得以同僚相称,周粱心里呕都快呕死了。

幸好,库里的大官们也看不惯新来的官儿们整出来的新队,这买盐一事,故意不给他们拨银子,就等着他们完不成差遣,看他们笑话呢。

周粱觉得,徐鹿鸣前两次是运气好,加上有点儿能说会道的本事,才能完全差遣。可这次,任凭他巧舌如簧,本事通天,也不可能用一堆烂粮食买到二十四万斤的盐。

一想到,徐鹿鸣这个队官屁股都没坐稳,就要被撸下去,他心里止不住地得意,不在徐鹿鸣面前落井下石一番,都对不起库里大官们赐的这个良机。

在周粱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徐鹿鸣就把周粱的性格给摸得透透的,这就是个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的,越对他低声下气,他就越来劲,因此徐鹿鸣一点都不生气地回敬回去:“那可不,差遣越大,越得上峰看重,周队官,你也得加把劲了,可别到时候我官位都比你高了,你还在队官的位置上坐着啊。”

“徐队官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周粱没想到徐鹿鸣在他手底下瞧着是个软和的,这才刚当上队官,就摆起队官的谱来,面上黑了又黑,“完不成差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周队官你啊。”以前周粱就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现在还是喜欢拿这句话吓唬他,徐鹿鸣都不忍心欺负他了,拍了拍他肩膀,“现在整个军营要采买好几万石盐,竞争如此之大,西北的盐引怕是要涨翻天了,周队官手里的银子,确定抢得过其他队的队官?”

“那也比你个手上没钱的好!”

周粱方才光想着要对徐鹿鸣落井下石,倒是没想起这茬,现在经徐鹿鸣一提醒,心里一沉,哪顾得上跟徐鹿鸣斗嘴,丢下一句狠话,火急火燎地跑回营帐,要去找属下们商量。

徐鹿鸣欣赏了会儿他狼狈的身影,转身回自己营帐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脸板了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营里还给他派了这样一个差遣,他若不在手下人面前把架子拿起来,人家还当他好欺负。

“……”

“诸位,想必你们在来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一些传闻,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听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徐鹿鸣一脸严肃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除了曾桐等人,他的那群新手下们个个气息萎靡,眼神迷茫,像是看不到前路般,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想也知道,在他们来之前,营里的有心人们就跟他们透露过,他这个新队官在库里是如何招人恨的,进了他的营帐,以后不知要遭受多少上头的为难云云,因此徐鹿鸣一点也不废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