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2页)

“多谢大人。”

姜宴清摆了下手,又在棋局中变换位置。

沈缨没再打扰,便去寻寺中那位会医术的僧人询问了莲渊的病情。

寺僧白须白发,十分慈善,细细告知莲渊病情。

原来只是旧疾复发,需要修养。

沈缨放下心来。

随后她又去寺中刻了几卷经文竹简,直到日头西沉才停下。

出来时寺内晚钟敲响。

她踏着晚霞走到山门,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却看到姜宴清也是才上马车。

没想到他还是个棋痴,竟独自揣摩了这么久。

沈缨缓步走出山门,见马车停在原地未动。

她迟疑了片刻走上前去,走到车窗边处,听到姜宴清说:“夜间行路危险,同行吧。”

沈缨看着车棚上的布纹,心中微动,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和她说危险。

她一直刀口上舔血,走夜路是最稀疏平常的事。

如今姜宴清此举不管初衷为何,不可否认,她心头是暖的。

无奇驾车极稳。

姜宴清在摆弄茶具。

他从茶罐中取出一粒东西放在茶碗,像是一朵干瘪的花苞,注入沸水后迅速舒展开来,片刻后变成一朵盛放的白菊。

花瓣层层叠叠,静静的浮在水面上,随着水纹旋转,清淡的香气散开。

有花香亦有茶香,应是和金陵一带所产的龙井一起炒制。

茶碗被推到身前,沈缨连忙道了一声谢。

她浅浅地抿了一口,赞道:“真是精巧之物。”

“梵音寺僧人所制,本官来时拿了一些。白菊可散风清热、清肝明目,但性微寒,不易多饮。你既爱茶,便拿去喝吧。”

他说着,便将一个小茶罐递过来。

沈缨双手接过那个小陶罐。

她想说太贵重了,或是她不爱喝,但话到嘴边,又不是特别想说。

于是接过来说了句:“多谢大人。”

她轻轻的抚了抚表面的纹路,珍而重之的收入腰间的小袋中。

她确实爱茶,但除了王惜,没有人知道她还有此雅兴。

新茶价高,王家以前也不算富裕,又有意藏拙,王惜也只是偷偷买一点回来,两人解解馋。

沈缨将手挪到腰间的布袋上,轻轻压着,等着姜宴清对莲朵之事的探问。

但是,之后许久,姜宴清都没开口询问,似乎对此事毫不关心。

当初莲朵出事后,莲渊并未报官。

彼时官府形同虚设,官员昏聩。

遇到重大事情,求林家出面要比报官强。

所以,当年林府、赵府等大家族都派人帮着莲家寻了人,却毫无音讯。

沈缨倒是想说服莲渊来官府立案,姜宴清与以前的官员不同。

他或许可以找到人,他可是连失踪二十年的鹰卫都寻到了。

但莲渊次次回避,似乎已经对寻人的事灰了心。

她和王惜毕竟只是外人,也不好强迫他做事,也不愿他一次次看到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一路上无言。

沈缨屡次想提及莲朵之事,都咽了下去。

姜宴清能应允无奇带她进诏狱已经十分宽厚。

再提及别的事,倒显得她不懂分寸了。

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份静默,靠着车壁,盯着脚下的地毯,思绪飞了很远。

马车行至竹林村口。

沈缨下车站定后,刚要行礼辞别。

车内便传来姜宴清的声音:“邱家之事,到此为止。”

语气虽不重,但有警告之意。

沈缨愣了一下,随后又释然。

姜宴清这般敏锐,定然早就知道邱少隐之死的真相。

她都能通过琴弦察觉到不同,进而找出天丝这个线索,何况是他这位弦音高手。

但他竟然不追究了。

沈缨感到不解,但又有些动容。

如今这般世道,地位权势被放在高处,能有几人真正体察内宅妇人的辛苦不易。

姜宴清面色虽冷,但他做事却能给人留一线余地。

沈缨敛袖郑重地向马车内行了一礼,沉声道:“民女替邱夫人她们,谢大人仁慈。”

替邱夫人与几个孩子,也替所有生在困境而奋力挣扎的女子。

沈缨透过车窗帘看,只能看到姜宴清的身影。

他微微颔首,轻轻扣了一下车壁,马车缓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