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第2/2页)

林致痛失爱子,如今还勒令不得给爱子殓尸。

他气的浑身颤抖,也不顾什么礼仪,拦着姜宴清怒声道:“姜县令,你如此行径,是包庇下属,纵其杀害平民性命,林府定不会善罢甘休。”

姜宴清说:“尚未查证,不可论罪。林家主若有异议,可上奏朝堂。但如今永昌在本官辖下,绝不容许动用私刑。”

沈缨听着姜宴清的话,心绪渐渐回落。

她抬眼就对上了莲朵的视线。

莲朵站在阴影之中,头发被山风刮的有些乱,她的眸子在发丝后明明灭灭,像被割裂了。

沈缨看了一眼便垂下头,跟着无奇离开。

诏狱这地方,她来过很多次了。

以前都是她来问询别人,这一次,自己倒是进来了。

但她一点都不震惊,总觉得自己被关进来受型是迟早的事。

一重一重的铁门在身后关闭,她被关在第五重门。

巧的是,就关在以前关押徐芳的那一间。

无奇和狱卒将她押进来,手脚都上了锁链。

沈缨看着无奇,沉声道:“给大人添麻烦了。”

无奇冷冷的看着她,说:“大人自有筹谋,你莫要再自作主张。”

“是,多谢。”顿了顿,她又说:“我父亲他们……”

“大人已告知王惜,她会差人照看。”

沈缨点点头,坐在了干草堆上,沉重冰凉的铁链压得她抬不起手。

无奇转身离去,牢门被闭上,狱卒垂眸上了锁,沉默的离去,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沈缨躺在草堆上,眼睛盯着墙角的一个蜘蛛网,上面有蜘蛛在结网。

老人们经常说蜘蛛结网是要下雨。

看来,又要变天了。

林家,会不会忽然向沈家发难?

王惜,能护得住她的家人么?

沈缨疲惫的睡了过去,竟还意外的睡了个安稳觉。

不用操持家务、不用忙碌衙门的事,她甚至觉得坐牢也是件清闲的事。

醒来时狱卒给她送来食物,她只看了一眼没过去拿。

在这种地方,饿不死就不能轻易吃里头的东西。

她醒来后就靠墙坐着,地上有她画着的一些东西,是莲朵回来之后发生的一些事。

狱卒再次送来水和食物,也不问她吃不吃,只是沉默的将上一次的拿走。

沈缨闭上眼思索,狱内偶尔能听到哭嚎声,但很快又会归于寂静。

最多的时候,是沉重的锁链声。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缨睁开眼,就看牢房外站着一身兰色素衣的赵氏。

她神情有些疲惫,但也只是有些,那双眸子依旧很亮。

沈缨皱了下眉,她没想到,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赵氏。

各家族在诏狱都有各自的手段,赵氏能进来也不奇怪。

沈缨不知道外头的情形,见她开口,便说道:“夫人怎么来了?”

赵氏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她说:“听闻,你和临县一个姓贺的匠人合谋掳走林玉泽,意图威胁林府。随后,你们二人因财生恨,你杀了那人,还把林玉泽也给杀了。”

沈缨静静听着,随后点点头说:“大概是吧。”

赵氏笑了一声,走到沈缨跟前,垂眼看着她:“我一直不喜欢你,分明低微如蝼蚁,却总想着与巨象博弈。但我又有几分佩服你,即便生于微尘,却总是不断挣扎。”

“你若生于大家族,定然是个奇女子。”

沈缨抬头看着赵氏,说:“夫人谦虚了,您本就是奇女子,我佩服你才对。这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能如你这般爱护至亲了。”

“而我却总是给家人惹麻烦,缕缕将他们置于险地。”

赵氏寻了处干燥的地方坐下去,竟有种想要详谈的架势。

“你,是不是也觉得赵悔该死?觉得他张狂、暴戾,坏事做尽?赵悔死后,我常常会问自己,面对恶行昭彰的弟弟,真的没有一丝怨憎么。”

她随后又自问自答道:“是,我怨过。”

“但只要一想到,他出生时便无母亲庇护,身边群狼环伺,磕磕绊绊活下来,又被父亲不喜。我就忍下来了,而后便将这怨都忘了。”

“你们都说他坏,可他从不欺凌弱小,从不欺辱女子,从不背地里害人,从不说人是非,他甚至用自己的银钱修葺寺庙,为孤苦之人赠药施棺。”

“这难道不算个好人么?他只是不懂收敛,行事莽撞罢了。”

“人们对他总是不够仁慈,就因为他没人教养,无人庇护。”

赵氏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鸦青色缎面,绣着五福,用金线缀了贝石和宝石。

那是莲朵花了几个月绣好,除夕夜送出去的荷包。

她递给沈缨说:“我也信了,他喜欢莲朵。”顿了顿,又说:“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