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争宠
大梁宫,太极殿偏殿。
燕枝坐在小案前,双手捧着脸,对着那个被砸坏的奶油泡芙发呆。
庆国归降,大军还朝,陛下和大臣们在正殿议事。
而他因为衣裳被泡芙弄脏了,便向陛下请罪,回房间换衣裳。
可是现在衣裳换好,他也不想去正殿了。
反正陛下寝宫有六十四个太监、六十四个宫女,就算他们轮流侍奉,也要好久好久才能轮到他。
宫人们自会为陛下上茶、上点心,不会有误。
燕枝歪了歪脑袋,伸出右手食指,沾了点奶油,塞进嘴里。
唔……
燕枝不由地皱起小脸。
原本香甜柔软的奶油,忽然变得好苦好苦。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或许是因为泡芙在他怀里被闷坏了。
或许还因为……
陛下要选秀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燕枝心里就苦苦的。
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蔫蔫地趴在案上,像一条上了岸的小金鱼。
陛下马上就要选秀了。
宫里马上就要有皇后、贵妃和诸位公子了。
那他算是什么呢?
陛下好像并没有要给他任何名分的意思,还特意提醒他,不要想着把自己也塞进后宫里。
他不想帮陛下选秀,不想去见那些比他高贵、比他漂亮、比他聪明的世家公子。
他不想。
他现在只想躲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说哭就哭!
燕枝起身,刚准备扑到床上,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燕枝公子,陛下传你去正殿。”
“噢……好。”燕枝马上擦擦眼泪,变回平常模样,“我这就来。”
出门之前,他捏起那个坏掉的奶油泡芙,塞进嘴里,一口吃掉。
虽然这个泡芙苦苦的,但也是因为他保管不周,才会坏掉的。
而且这是陛下给他的,他不想浪费。
燕枝鼓着腮帮子,嚼吧嚼吧就把泡芙咽下去。
啊……
还是好苦!
过来喊他的宫人还守在门外,等着带他过去。
燕枝不敢耽搁,用手帕擦了擦手和嘴,就推门出去了。
“走吧。”
宫人带着燕枝,两人脚步匆匆,穿过回廊,来到正殿门前。
他们过去的时候,正殿殿门大开着。
十来位朝中重臣,依照文武次序,跪坐成两列。
高台主位之上,萧篡架起一条腿,斜斜地靠在凭几上,姿态随性。
面前御案上堆满奏章,他手里还拿着一封。
奏章很长,折叠的长卷垂落,正好搭在他的腿上。
萧篡一面随意看着,一面道:“刘洵,朕记得,你有一个儿子?”
名叫“刘洵”的大臣赶忙起身回话:“回陛下,臣的儿子早已成婚。”
“那你孙子呢?”
“臣的孙子刚满三岁。”
“如此。”萧篡顿了顿,又随口点了个名字,“卞英?”
“臣的儿子天资愚钝,顽劣不堪。若是能入陛下青眼,自然最好。”
“晚上庆功宴,带他过来见见。”
“臣遵旨。”
燕枝乖乖候在门外,听见陛下又点到几个重臣的名字,问他们家中儿女的状况。
朝臣们一一答了,神色言语之间,却都透着隐隐的担忧。
想来也是。
不论是倾尽心血培养的好儿郎、好女郎,还是顽劣娇纵的皮猴子,都是家里的宝贝。
为人父母,自然不舍得让他们进宫。
真好。
燕枝想,他被卖进宫的时候,亲爹和后娘拿起银子就跑,看都不看他一眼。
没多久,萧篡就把在场朝臣问了个遍,家里几口人、院子里几棵树、笼子里几只鸡,都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萧篡放下手中奏章,抬手挥退:“去罢。晚上庆功宴,务必将家中适龄子女带过来。”
“是。”众臣俯身行礼,“臣等告退。”
萧篡抬眼,余光瞥见燕枝就站在门外,又朝他招了招手:“小狗,过来。”
“是……”
燕枝抿了抿唇角,低下头,不敢去看几位大臣的脸。
他怕大臣们觉得他……
身份卑贱,言行无状,轻浮无礼。
陛下喊他“小狗”,他竟然还答应。
其实他也不想当“小狗”的,只是陛下一定要这样叫他,他也没办法。
萧篡坐在高台上,换了条腿架着。
他垂眼,目光玩味地瞧着燕枝低着头、红着脸,怯生生的模样,只觉得有意思。
既乖顺又听话的小狗,在这个世界里,在其他世界里,再找不出第二只了。
他思忖着,又朝燕枝勾了勾手指。
“嘬嘬嘬——”
话音未落,燕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紧跟着,他被还没跨过去的门槛绊了一下。
“啊……”
“扑通”一声,燕枝趴在地上,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几个大臣。
不是的,他也不想摔倒的!他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几个大臣却不敢看他,只是垂着头,默默加快了退下的脚步。
“蠢货。”
萧篡见他摔了,当即冷下神色,骂了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好端端的,走着路也能摔?”
燕枝捂着脑袋,试图辩解:“是因为陛下……”
“你还敢怪到朕头上来?”萧篡不敢置信,“朕坐在离你好几丈远的地方,你怪朕?”
“不是的,是因为陛下喊奴‘小狗’,还对奴‘嘬嘬嘬’,奴一时失神,这才……”
“有什么好失神的?”萧篡反问,“民间百姓,家家户户都这样喊自家小狗,朕如何喊不得?”
“可……”
可他们喊的是真小狗,他又不是。
正巧这时,几位大臣退出正殿,守在门外的侍卫将殿门关上。
一声轻响,打断了燕枝的话。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篡单手拎着燕枝,把他提到玉阶高台上,丢在案边。
“研墨。朕批两封奏章。”
“是……”
“嘬嘬嘬——”
陛下是故意的。
燕枝张了张口,怕惹怒陛下,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他跪坐好,拿起朱砂墨锭,往砚台里滴了两滴水,安安分分地开始磨墨。
他有意退让,偏偏陛下不肯放过他,又道:“方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怎么忽然哑巴了?”
“奴没有。”燕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出一点声音,表明自己没有变成小哑巴。
“小狗不是这个叫声。”萧篡提笔沾墨,“换一个。”
燕枝终于没忍住,小声辩解:“奴不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