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挑明

“呕——”

燕枝趴在榻边, 对着地面,干呕不止。

萧篡一时不防,被他推开, 坐在榻上,一时间竟愣住了。

但他也只怔愣了片刻, 很快又反应过来,猛扑上前, 抓起榻上的被褥, 给燕枝裹上,又急哄哄地伸出手, 要摸他的额头和脸颊。

“又着凉了?难怪死活不吃泡芙。”

燕枝一边干呕,一边扭了扭身子, 试图躲避。

他没有着凉,他不是因为着凉才……

感觉到他在挣扎,萧篡将他按得更紧, 仍是不解:“又怎么了?冷得抽抽了?朕仓促过来, 也没带太医,怎么办?”

他故意问:“燕枝, 没大夫没药的, 你要病得更厉害了, 怎么办?”

燕枝不想理他,只是望着地上发呆。

萧篡最后道:“谁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外面吹冷风等人?”

果然,他还是很在意,燕枝在镇子口等楚鱼的事情。

燕枝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随后抬起手,又推了他一把。

萧篡抱得紧, 这回没推开,但他还是察觉到了燕枝的意图。

他垂下眼睛,皱起眉头,故意问:“又怎么了?”

燕枝看着他,正色道:“走开。”

“让朕走开?”

“嗯。”燕枝目光坚定,认真地点了点头。

“朕不过就说了他一句,你就恼了?”

“不……”燕枝顿了顿,“不是为了楚鱼,是我身上不舒服。”

“朕抱着你也不舒服?”

“不舒服。”

萧篡的面色倏地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终于妥协:“行,不抱着。”

他一松手,燕枝就裹着被子,搂着糖糕,重新躲回了床榻角落里。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股甜腻腻的气味,忽然弥漫开来。

萧篡低头一看,只见那个奶油泡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被谁压坏了。

泡芙酥皮坏了,甜奶油溢出来,弄脏了一小块被褥。

燕枝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萧篡眉头紧皱,却将目光移向燕枝,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是想看出什么。

燕枝小声说:“是陛下自己压坏的。”

“嗤——”萧篡轻嗤一声,冷声道,“放你的猫屁。”

他知道,是燕枝弄坏的。

方才燕枝趴在榻边干呕,故意伸出手,悄悄把泡芙捏坏了。

他宁愿把泡芙捏坏,也不想吃,也不想被萧篡逼着吃。

罢了罢了,不吃便不吃罢。

总归人已经抓到了,等病好了再吃也一样。

萧篡收回目光,捏起那个坏掉的泡芙,丢进自己嘴里,嚼着吃了。

燕枝躺过的被褥上,还沾着些许奶油,萧篡垂眼盯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趴上去吃两口,拿起燕枝的衣裳,把脏污擦干净了。

闹了这一场,窗外天色竟微微透着亮光。

萧篡把脏了的衣裳往榻尾一甩,毫不客气地在榻上躺下,枕着燕枝的枕头,盖着燕枝的被子。

他转过头,看向燕枝,朝他张开双臂:“过来。”

燕枝不曾理会,依旧坐在角落里,别过头去,面对着墙角。

他抗拒的意思很明显。

萧篡的手停在半空,停了一瞬,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脾气,随便他。

萧篡双手环抱,转过身去,背对着燕枝。

燕枝扭头看了一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脑袋往前一磕,抵在墙角,放松下来。

他想睡一会儿,毕竟天马上就要亮了,而他一夜没睡。

要是等会儿还要逃跑,这样肯定不行。

可是……

他实在是睡不着。

陛下就在他身边,那股强烈的威压如影随形,时时刻刻缠绕着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非要过来找他?

就不能放他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吗?

他对陛下,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就算陛下找到了他,对他也只有欺负和挖苦。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燕枝想不通。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萧篡始终背对着他,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这才回过头看向他。

他翻身坐起,伸出手,用手背摸了一下燕枝的额头。

还行,没发热。

萧篡的手继续向下,想扶着燕枝的肩膀,抄起他的腿弯,把他从墙角里抱出来,把他平放在榻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可他稍微一动,燕枝就皱起眉头,要醒过来。

没有办法,萧篡只能拽过被子,给他盖上。

就这样,他爱当蘑菇,就让他当。

萧篡架起脚,坐在燕枝面前,刻意放缓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分明才几个月没见他,萧篡却觉得隔了好久。

方才只顾着亲他,也没怎么认真看他。

萧篡歪了歪脑袋,目光穿透墙角,将燕枝整个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扫了个遍。

燕枝还是从前那样,脸颊白皙,双唇殷红。

也有可能是被他亲红的。

他好像长胖了点,脸蛋上的肉多了点,看来在外面过得不错。

大概是因为做糖糕,手指上还沾着点面粉,也没洗干净。

凭什么?凭什么燕枝出了宫,就做糖糕?他为什么不做泡芙?他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谢仪?

不过,做了几个月的糖糕,燕枝应该比从前更香了。

萧篡想到这里,不由地俯身靠近,想要凑近些,闻一闻燕枝身上的气味。

可就在这时,真正的糖糕从燕枝怀里探出脑袋,与他面对着面,将他顶了回去。

幼狼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咕噜——”

萧篡笑了一声,同样威胁回去。

他抬起手,拍了一下幼狼的脑袋。

滚回去!

和你爹一块儿睡觉去!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篡收敛了面上笑意,转头看向窗外。

应该是他的亲卫到了。

萧篡起身下榻,他不再穿自己方才穿过来的玄色斗篷,而是从衣箱里拿了一件燕枝的外裳。

燕枝的身形比他小得多,衣裳披在他身上,像一块小披风。

但他就喜欢这个。

找到燕枝这种喜事,就应当昭告天下。

萧篡披上衣裳,想到院子外面去,吩咐亲卫一些事情,但又怕燕枝跑了。

不把燕枝放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总是不放心。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回到榻上,推开窗子,朝亲卫招了招手。

几个亲卫看见他,连忙上前:“陛下……”

萧篡同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备马备船,准备回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