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学乖(第2/4页)

“我乖的。”

萧篡一面厉声反驳,一面却不自觉松开了手。

“我乖的!我不和谢仪他们比,我和糖糕比,我就和糖糕比!”

“我和糖糕一样乖!我和它一样乖!”

“它是狼,我也是狼,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

“因为——”燕枝小声解释道,“它不会像你一样大吵大闹的。”

下一瞬,萧篡就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一般,涨红了脸,却再也喊不出来。

他放低了声音,喃喃道:“它是狼……它也会咬人的,狼都是会咬人的……燕枝,你知道了吗?它是狼……它和我一样……”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燕枝道,“在船上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是狼了。”

“它……它骗你……它明明是狼……”

“萧篡,明明是你骗我。你把它捡回来的时候,骗我说它是狗。”

是,是这样的。

是萧篡骗的燕枝。

不是糖糕骗的。

“糖糕从来不会骗我。”

“糖糕从来不会对我大喊大叫的。”

“糖糕从来不会咬我。”

“糖糕从来不会不听我的话。”

所以——

萧篡,你连糖糕都不如。

你有什么资格把糖糕拿出来,和自己作比较?

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乖?你有什么资格和燕枝谈条件?

想通了这一点,萧篡跪在地上,肩膀一寸一寸塌了下去,脊背也一寸一寸弯了下去。

如山崩塌。

“我真的要走了。”

小燕儿生来就是要飞走的,不管萧篡用什么花言巧语,使什么花招手段,他都是要飞走的。

燕枝最后留下这句话,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面走去。

就在他跨过营帐的瞬间——

风起云涌,幻象散去。

萧篡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哭得无声悲恸。

他抬起头,望着燕枝朝外面走去的背影,渐渐被烟尘淹没,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哀嚎。

声声泣血,震彻天地。

*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萧篡最后的摇尾乞怜,也没有起到一点儿作用。

两个人回到偏殿。

萧篡仍旧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动作,弯着腰,低着头,把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神色。

燕枝站在他面前,抬眼望了一眼天色。

阴云压城,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糖糕从廊上叼起自己的沙包,走了回来。

似乎是知道萧篡刚才拿自己和它比,糖糕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挤了他一下,还用尾巴重重地甩了他一下。

萧篡却没有什么反应,不动如山。

“我……”燕枝弯下腰,接过糖糕叼过来的沙包,淡淡道,“我明日就走,还请陛下,不要再派禁军抓我。”

萧篡垂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呼噜”,或许算是答应了。

燕枝松了口气,又道:“请陛下回去罢。”

“好……”

萧篡扶着墙,强撑着站起身来。

萧篡眼眶通红,呼吸粗重,衣裳散乱,缠在脖颈上的链子太紧,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紧紧绷着。

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因为在幻境里中了药。

燕枝想了想,迟疑道:“我去喊宫人过来?”

“不必了。”萧篡哑声道,“剧情回溯里的东西……不是真的。”

“嗯。”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燕枝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篡清了清嗓子,站直起来,拽了拽衣领,将脖颈上的东西遮好。

似乎又恢复成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

“你收拾行李,朕下去安排。”

“陛下的意思是,送我离宫,对吗?”

燕枝似是有些怀疑,想要问个明白。

毕竟……

他在萧篡这里吃了太多的亏。

万一他说的是,下去安排,让人把他关起来,那他不就亏大了吗?

萧篡显然也察觉到了燕枝的不信任,脸色一变,定定道:“对,送你离宫。”

“好。”燕枝点点头,“多谢陛下。”

“朕……”萧篡大步朝外面走去,似是毫不留恋,“走了。”

燕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陛下慢走”。

待他走后,便忙不迭把殿门关上了。

说到底,燕枝还是有点儿怕他。

怕他发疯,怕他发狂,怕自己出不了宫。

甚至有点儿怕和他待在一块儿。

至于不久之后,外面忽然传来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叫——

“陛下!陛下!”

“陛下,怎么了?”

“传太医!”

这个时候,燕枝就坐在榻上,帮糖糕收拾行李。

听见动静,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但很快的,他就回过神来,转回了脑袋。

他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又用小小的纸团塞住耳朵,一样一样清点糖糕的玩具:“沙包、树枝、绣球,还有什么?”

“汪——”还有糖糕!

不看,不听,不想。

这样就好。

*

——“陛下?陛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极殿外。

萧篡不知怎的,一脚踩空,直接从殿前石阶上摔了下去。

一众宫人禁军见状,赶忙上前,搀扶的搀扶,喊太医的喊太医,手忙脚乱。

萧篡借力站稳之后,却朝他们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众人担忧不解:“陛下……”

“不妨事。”萧篡冷声道,“去净身房。”

“是。”

萧篡竭力维持着清明的神智,大步朝前走,脚步不停。

是,他对燕枝说了假话。

剧情回溯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至少那坛下了药的酒是真的。

他是真的中药了。

可是燕枝也说了。

地方是他自己要去的,酒是他自己要喝的,药也是他自己要中的。

他不能……

不能用中药来威胁燕枝。

他知道,燕枝最是心软,知道他中药了,一定会叫人去喊太医。

他也知道,燕枝最是心硬,知道他中药了,一定会对他有了戒备。

他受不了。

比起中药,他更受不了燕枝用那种冷漠、疏离又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就好像……他是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他太脏了、太臭了。

他得自己悄悄地把事情解决了,不能让燕枝发现。

回到净身房,萧篡来到最后一间牢房门前,打开门,走进去,转过身,锁上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他走到墙角,解下脖颈上的链子,挂在上面。

这几日,他日日都住在这里,也算是十分熟悉了。

做完一切事情,萧篡便盘起腿,在地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