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回家
燕枝……
燕枝人呢?燕枝在哪?
燕枝怎么能和他们睡一个船舱?燕枝怎么能和他们同床共枕?
燕枝怎么能……
萧篡伫立着, 静静站在舱门后面,牢牢攥着两个拳头,死死盯着门板缝隙。
眼里妒火, 心中怒火,几乎要将整艘木船烧尽。
不, 不能烧,燕枝还在船上。
他现在就冲出去, 一脚踹开船舱大门, 给谢仪和卞明玉一人一拳,把他们全部打死。
不, 不能打,这两个是燕枝的好友, 打了燕枝会生气。
不要紧,他力道很大、动作很快,在燕枝察觉之前, 他直接捂住燕枝的眼睛, 揽住燕枝的腰,把他扛到肩上, 把他抢出来, 就说……
就说他们是突发恶疾, 暴毙而亡。
燕枝看不出来的,燕枝一定……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他的耳边,隐约传来燕枝的声音。
燕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萧篡,你不是说, 你可以做小吗?”
萧篡连连点头,对啊!他是可以做小的!
燕枝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燕枝的双眼清明澄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似乎早已将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看透。
萧篡试图辩解,是啊,他是可以做小,但是……但是他现在连“小”都还没做上啊!
他被关在门外面了,他连门都没进去,他连“小”都不是,他只是……
他只是一条狗,一条看门的狗。
燕枝最后道:“萧篡,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幸好我没相信你。”
不是的!他没装!
萧篡正准备拉开舱门,扑上前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象散去。
萧篡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幻觉。
可燕枝对他失望的模样,却是那样真切。
或许是因为燕枝对他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他心里一旦生出那些过分的念头,眼前就会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但是他这回没装!真的没装!
萧篡回过神来,一只手按在门扇上,把原本准备拽开的门按了回去。
他说话算话,他说做小就做小,他说做狗就做狗!
不就是做狗吗?有什么难的?
他今晚就守在燕枝门前,给燕枝看门,给燕枝和他的好友保驾护航,这总行了吧?
这总不算是他在装了吧?!
萧篡低着头,按在门上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满是血丝,几乎将他眼前染成一片鲜红。
家养的小狗就是这样看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舱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
有人从房里拽开了门扇。
萧篡猛地抬起头,这回不是他听错了!
他就知道,谢仪和卞明玉不可能留宿的,一定是他们两个被燕枝赶出来了,一定是……
下一刻,燕枝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披上干净的外裳,从门里出来了。
“哈——”
噢,原来是天亮了。
萧篡明白过来。
原来是燕枝和两个好友睡醒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在门里守了一夜,真跟看门狗似的。
好不容易看见燕枝,萧篡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人撞在门上,就要冲出去。
可紧跟着,燕枝被门里的动静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被谢仪扶了一把。
“怎么了?”
“没事。”燕枝摇摇头,“大概是船颠簸了一下。”
“那我陪你去打水。”
“好。”
萧篡躲在舱门后面,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脏污。
结实的左手手臂上,被他自己划了十来道,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肌肉淌下来,在他身上凝结起来。
血迹发黑,狼狈不堪。
至于他的衣裳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门里站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吓到燕枝的。
萧篡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退回舱里,从水盆里捞起巾子,准备给自己擦洗一番。
谢仪和卞明玉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身上的血迹要擦干净,衣裳也要换一件。
船上不好洗澡,那就熏点香,不能让燕枝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萧篡这样想着,拿着巾子,仔仔细细地把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连伤口里面的皮肉,也翻出来擦了擦。
做狗就要干干净净的。
萧篡把自己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去见燕枝。
他刚拽开门,燕枝和谢仪就捧着东西回来了。
一个人手里捧着铜盆,一个人捧着木托盘,还有几个禁军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着东西。
门忽然打开,燕枝有些被吓到,转头看了他一眼,俯身行礼:“拜见陛下。”
“嗯。”
在燕枝看不见的地方,萧篡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
他淡淡问:“早饭在房里吃?”
“是。”燕枝点点头。
萧篡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好。”
“草民告退。”
说完这话,燕枝就抱着东西,进了船舱。
不要紧,不要紧。
萧篡一点儿都不介意。
不过是回房吃饭罢了,不过是和好友一同吃饭罢了。
不过是在外面守了一整夜,最后只见到燕枝一眼罢了。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燕枝高兴,他就高兴。
萧篡退回船舱,把门关上,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
能见到燕枝一眼也好,更何况,燕枝今日又同他说了三句话。
这可是整整三句话,又足够他坚持一个日夜了。
*
春风拂过,扬起船帆。
春水荡漾,划过船身。
船只随着江上波浪,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这阵子,燕枝和两个好友日日窝在船舱里,不是下棋,就是看画本,不是和卞明玉说笑,就是听谢仪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萧篡也总是待在舱里,不过他是躲在门后面,偷看偷听对面的情形。
他越是看,心里就越是难受。
越是难受,他用匕首刺伤自己的次数也就越多。
从一开始的见血就好,到现在的见骨才能止住。
因为他喜欢燕枝。
所以他骨子里奔腾的欲念,就是想霸占燕枝,想摧毁燕枝,想把燕枝整个人都据为己有。
可又因为他爱燕枝。
所以他又舍不得伤害燕枝,舍不得欺负燕枝,舍不得看燕枝不高兴。
喜欢是霸占、欺辱和摧毁,爱却是珍视、珍惜和隐忍。
他从前只是喜欢燕枝,所以总是欺负燕枝。
但他现在发现,原来他是爱燕枝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