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离幸福还有多远◎
谷翘想,既然签证过了,应该是天意催着她去。汇票没准很快就会解冻。
她开着黄大发回家,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车窗。
在面签成功的第二天,谷翘因为淋雨感冒了。二十一年来,她极少感冒,精神虚弱导致病毒也趁虚而入。
她反过来安慰德裕,只要汇票是真的,钱一定兑得出来,只是早晚问题。协商不成就起诉,只是钱慢一点到账而已。德裕也劝谷翘想开。
给她开汇票的联兴公司涉嫌汇票诈欺。她还算幸运,因为联兴公司给她的是真汇票,而像翟老板等人拿到的是假汇票。举报联兴汇票欺诈的就是老翟,当老翟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第一时间就是去报案申请冻结联兴资产。联兴冻结的资产当然包括出具的真汇票,谷翘也就没法取到她的钱。
经侦警察是在谷翘的咳嗽声中来敲门的,请谷翘配合联兴公司汇票诈欺案的调查,从来人语气中,德裕听出谷翘并不是被单纯地当成了一个受害者。
德裕马上说:“同志,这件事我清楚,我跟你们去。谷翘现在发烧了,没精气神回答。”
谷翘又咳了一声,她甩出一个笑:“爸,这事我最了解。你留下来,咱们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现在咱们做生意只收现金。”谷翘又对着经侦警察笑,“您等等,我再喝两口水,嗓子太干,怕一会儿说不出话。
谷翘出了宾馆,在上警车之前,她抬头看到了一个大晴天。昨天的雨一直延续到今早,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洗了一遍,一切都是新的。
等谷翘到了经侦处,才知道是老翟举报的她。
翟老板这时候忘了他和联兴合作是他主动的,为了吃下谷翘的生意,他不止一次请经理唱卡拉OK吃大餐。但他现在想的是为什么谷翘收到的是真汇票,而他收到的是假汇票,是不是谷翘联合联兴的王八蛋故意做局坑他的钱。
翟老板听到联兴老板用汇票付款时也有些犹疑,毕竟是五十万。但联兴的王八蛋和他说,他一直是汇票付款,谷翘和他做了几单生意,他都是汇票付款,金额比他还要大,如果翟老板不想做,他满可以去找谷翘。翟老板还在犹疑,就听王八蛋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任,如果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就不必合作了,再说我还能差你这点儿小钱,我的车都不止你的货款。王八蛋开的是奥迪。
汇票到期前,翟老板急用钱去银行贴现,才发现汇票是假的。联兴老板现在不知下落,奥迪也不知所踪,办公地也是租的,马上要到期,现在还剩个秘书,据说工资还没开出来。门口除了讨债的,还有要赌债的。被骗的除了翟老板还有一些人,涉案金额得几百万。被冻结的银行户头里只有六十万,那恰恰是谷翘汇票上的数目。谷翘为了解冻她的汇票,一直往银行法院跑,翟老板作为案件相关人,也知道了。如果谷翘把这笔钱取完了,那他被骗的钱就彻底回不来了。
翟老板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谷翘不会多无辜。凭什么谷翘拿到的是真汇票?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去兑。她和跑路的人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翟老板的猜想只是猜想,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谷翘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她和联兴只有工作合作,连饭都没吃过一次;每次收到汇票都要亲自去银行验真假,而不是只打电话核对个票号,所以联兴不敢给她假的。她太怕被骗了。她收到汇票的日期比翟老板要早,那时联兴的王八蛋大概还没想着假冒汇票骗钱。
谷翘上了警车又被放回来了。但翟老板并没有因此相信她,他不相信谷翘也不愿相信她,相信了她,他这钱恐怕就回不来了。一个欠赌债的家伙就算被逮住了,能追回多少钱难说。虽然谷翘不解冻取款,账户里的钱也不够分的。但那也比他的钱没有,谷小丫头片子的钱完好无损要好得多。
翟老板的话太具有鼓动性,连带着联兴的一些债主也相信能从谷翘嘴里撬出些消息来,甚至有人相信谷翘的财产里就有他们被骗的一部分。毕竟谷翘是现在唯一手持真汇票的人,而她还要打官司把冻结的账户解冻,将里面的钱全取出来,让他们讨回钱的希望不见一点火星子。
联兴跑路的老王找不见了,但谷翘的地址却是固定的。这些债主连天去谷翘包的套房问候,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因为人脸不重样,叫保安报警都没用,旧的去了新的来了。开门做生意,真把这些人堵住了也就把客户堵住了。他们不止一次呼叫谷翘的呼机、移动电话、宾馆的固定电话。她的电话呼机号被特意贴在电线杆子的小广告上。
德裕吃过打人的亏,只能一遍遍解释,把自己嘴都说干了。要不是谷翘拦着,彭州又得跟人打起来。谷翘发现,说理没用,动手也没用,真打起来因为自己人少也不会占到便宜。德裕本来住在小平房里,怕谷翘出事,他现在每天睡在套房的沙发上。
谷翘的生意因为这一闹几乎停滞了,仓库里囤的货卖不出去,加工作坊的老板们结尾款的日期又要到了。如果把仓库里的货卖出去,结尾款当然不成问题。但是现在买家都被这些不定时上门来的人给吓走了。
谷翘本以为就算汇票一时解不了冻,她的生意至少可以一直做下去,还有新的钱流入。但现在钱只有流出的份儿,还有一天天被消耗的电话费。她不能不接,因为那都是潜在的生意。但接了,发现没有生意,都是恶意。
从面签通过,到签证下发也有段时间,谷翘在电话里跟骆培因说,她要趁这个时间回家一趟,在乡下就没办法跟他通话了。她也是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假话说不出,真话也说不出。她其实很想跟他讲一讲,光是讲一讲就好。
谷翘想起了骆培因给她提供的前景:去美国和他团聚,做一个没有经济负担的女学生,最大的痛苦是关于考试。
这个选择令她前所未有地心动,她怕当骆培因再提议这些时,她会忍不住说“好”。软弱的时候,会忍不住想找个肩膀来靠一靠,即使这个肩膀还不到二十三岁。
谷翘的感冒拖着一直没好,她也不知道这个小感冒怎么好得这么慢,好像在故意和那个天意作对。德裕本来不愿意她去美国的,但此时却劝她去美国散散心。
当然也是为让她躲一躲。他让谷翘放心,他帮她看着,回来什么都少不了。
“好,我去美国散心。您也别帮我看着了,趁现在不忙,法院还没开庭,您正好回家看看,家里人肯定都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