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后悔◎
邱爽在黄大发里接到谷翘电话,她刚想问谷翘怎么还不下来,就听谷翘说:“今晚别回去了,直接住酒店,我给你在酒店开了房间。过来吧,我在大堂等你。”
邱爽只犹疑了一秒,便说好。谷翘忙到这个点儿,又灌了不少酒,与其在车里颠簸,倒不如直接在酒店里休息。
进到电梯,邱爽发现谷翘有点儿醉了。但她醉了也不忘工作:“咱们赶快把拨号上网开通了,以后也多个宣传渠道。”去年国内全面接入了国际互联网,但是直到今年才开始向公众开通电话拨号上网服务。在没网之前,邱爽通过调制解调器拨号至服务器接受发送帖子,离线能发送接收的帖子十分有限。
邱爽格外多看了谷翘的表两眼,有这么巧吗,骆培因戴的表和谷翘以前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巧合,戴另一个人的表,那得是多亲近的关系。谷翘在上海时,她每天都在和谷翘通话,谷翘的工作量并不比在店里小。这样忙,难道还能和另一个人见缝插针地和发展出什么亲密关系。
谷翘并没给邱爽在电梯里提骆培因的机会,她醉了也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不仅绝不暴露秘密,反而毫无顾忌地推销自己的产品以及夸赞别人。
从电梯到房间门口,邱爽滴酒不沾也被夸得跟醉了一样。
邱爽以为谷翘会和自己一起进去:“你不住这里吗?”
“你独享这间房。”
“你给我开了套房?”邱爽以为谷翘会开一间双床房,反正就是睡一觉,还得起大早去店里。给她一个人开套房,很不经济。
“不必这样吃惊吧,今天销量这样好,少不了你的功劳。我给你开间套房难道不应该吗?”
“现在还能退吗?”邱爽简直为老板的大方痛心,把这钱给她当奖金多好,明早就得去店里,连个懒觉都睡不了。
谷翘笑道:“不能。”
“你住哪间?”
谷翘指了指对面电梯口的那间房,她上一次来还是1992年的事,现在已经是1995年了。当年为了卖了卖皮夹克,让人一出电梯就看见,赚了钱特意从小房间。凡事有利有弊,后来闹事的人一出电梯也马上看见她的房间。
“花这么多的钱,怎么选间挨电梯的房,这么吵你睡得着吗?要不退了。咱俩住一间得了。”邱爽很是诧异,这不像是谷翘的作风。谷翘该舍得花钱的时候也很舍得,但一定要值得。
“人一累,沾枕头就着。赶快去睡觉,起来咱们还有硬仗要打呢。”
谷翘走到骆培因指定的房间,看着门上的房号,她还有些恍惚。他竟然还记得,她在长途电话里跟他说过这间房的门牌号,不过应该不超过两次。
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卖皮夹克,日进斗金,然后再给骆培因打电话播报她的赚钱信息。后来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她遭遇了一系列的追堵。
谷翘进门时,骆培因正站在窗前看夜景。
谷翘闻到了烟的气息,而后她看见他转身把香烟揿灭在烟灰缸里。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记得你以前不碰烟的。”她还记得当年他陪她去进皮夹克,两人站在车厢连接处,这地方总是有人抽烟,他被这烟味刺激得偶尔咳嗽。她以为他是不喜欢闻烟味的。
骆培因看定谷翘,对着她笑:“轻松的生活过久了有些乏味,需要一点儿东西调剂。”
谷翘一时愣住,那就是他们分手后他开始抽烟。
骆培因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笑着问她:“这房间还和当年一样吗?”当他特意指定这间房时,前台还很诧异。窗外比两年多前热闹多了,这时候依然有车子驶过。骆培因开始只觉得房间还空着是因为巧合,现在他明白了这房间为什么空着,谷翘从没跟他说过这是一个临街临电梯的房间,这样吵,用来休息,绝对不是个优选,可她只说这房子有多么的好。
当然从做生意的角度讲,确实是不错。
“好像没怎么变。”谷翘环视这套房,她住的时候其实谈不上布局。当年都是皮夹克,满屋子都是皮子味。大概是人民币的味道太过美好,使她对皮夹克的味道足够耐受。她那时最高兴的事,就是赚钱,以及告诉骆培因她赚到钱了。
分手的时候她最遗憾的事之一,就是她那些日进斗金的时光只在电话里跟他叙述了一遍,没让他亲眼得见。
骆培因的目光定在电话机上,谷翘当年就是拿着这个电话听筒跟他说要分手的混账话。
“你如果还需要空白软盘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用。我已经解决了。”沈征非要在电梯里感谢她,说如果他早备好货,自然不会有今天这一遭,剩下的话诸如还有谷翘忙得连饭都没有吃,改天他一定好好宴请她和她的男朋友。沈征这么一说,把她的底给漏了。她在电话里没跟骆培因说这件事,只说在酒店里庆祝,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骆培因已经到酒店了。
谷翘从桌上捞起一颗给入住客人准备的糖果,扯了包装,塞进嘴里,笑着对骆培因说:“我之前跟你说会有两万销量,现在看来恐怕不止。”
“这么好的销量,确实应该庆祝一下。但是你来这里明明不是为庆祝,为什么要在电话里撒谎?”骆培因看着谷翘,她今天穿得很素,裤子衬衫宽腰带,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和他第一次见她时很不一样。
骆培因看定谷翘:“对我说你遇到的困难,有那么难吗?”
“软件卖得太好,没来得备货,空白软盘缺货,所以要来这里谈一谈,你来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签好合同了。”
“但你没签好合同,也不会跟我说是吗?就像你汇票冻结,你一句都不提遇到什么困难,只会提分手两个字。是不是到今天,你还觉得你自己的决定特别明智?”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谷翘当初遇到的困难不只是汇票冻结,毕竟她一遇到困难,没有一句实在话。
谷翘不得不承认,如果没签好合同,她也不会和骆培因说。
骆培因看着谷翘笑,“和你分手后,我确实如你所愿过上了一阵子非常轻松的生活,再也不用因为一个电话联系不上,就担心一个人。这种日子终于过去了。”
谷翘脸上的笑僵住,她的牙齿咬碎了苹果糖,这糖的味道弥漫着她的口腔。
“可笑的是,这种你嘴里轻松的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更好。”明明他之前比谁都习惯轻松的关系,但偏偏她改变了他的习惯。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表哥叫得比谁都亲热;他不过出了个小车祸,他完全能自己处理,偏偏她骑个三轮车把她的锅碗瓢盆都搬了家,就为了做病号餐……等他习惯了跟她有牵绊,她突然就边界感比他还要强,一遇到困难,就让他过一种轻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