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啤酒别做了,太累,歇歇。

阮熹做了个漫长的梦。

天亮后,她梦里的或人或事都变成带着毛边的模糊影像,然后渐行渐远。

运动过量,浑身酸痛。

阮熹蹙着眉翻了个身,疼得直哼哼。

她没睁眼,赖在床上,恍恍惚惚地想:这种像被人打了一顿的酸痛感,和高中参加全民马拉松时差不多。

顺着回忆游思半晌,阮熹才察觉到客房里的安静。

程岱川还没起床吗?

唔,那可真是难得。

他每天起得挺早的。

也许是昨天的计划起作用,耗费掉了他多余的精力,让他心无旁骛地睡了个好觉呢?

看来这些计划靠谱,还能再接再厉!

阮熹这样想着,在被子里抻了抻僵硬的、酸到发胀的四肢。

这么一抻,好像踢到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程岱川的侧脸。

垂着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唇......

视觉暴击,大脑瞬间空白。

阮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还是没挡住倒抽冷气的声音。

程岱川仰躺在阮熹身边,闭着眼,却在抬手捏眉心。

他显然醒着,声音发哑:“醒了?”

“嗯,早......”

阮熹想问程岱川,怎么还在这张床上,又觉得不合适。

昨晚害怕时叫人家陪着。天亮了,停尸房、冰淇淋这些怪谈已经不再能引起恐慌,所以张嘴就问这种问题......

是不是有点像卸磨杀......

不是,对不起。

阮熹重新组织思维:是不是有点像用完就丢?

可是,他们就这样睡了一整夜啊。

阮熹,你淡定一点,这和以前你们在沙发上过夜有什么不同?

阮熹在心里自问自答:有啊!很不同啊!

这次没有石超和艾斯啊!

阮熹努力撑出一种见过大风大浪的镇定气势,绷着脸,从一大团被子里慢慢坐起来,却不慎按到程岱川埋在被子下面的手臂。

他睁眼。

她一惊,险些栽倒在程岱川身上。

慌乱间阮熹看见程岱川滑动的喉结。

他大概是在缓解嗓子不适,但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挑战意志了。

阮熹不敢放纵自己的心猿意马,像被火燎到尾巴的兔子,蹦下床,嚷嚷着要先洗澡,飞快地蹿进洗手间。

浴室里水汽蒸腾,阮熹背了一遍清《滕王阁序》和半首《离骚》,终于恢复理智。

再从洗手间出来,程岱川也起床了。

阮熹和平时一样,笑着路过程岱川,走到床边抻起被单,若无其事地整理床铺:“轮到你收拾啦程岱川。正好在你洗漱的时候,我可以做一做今天的计划。”

诚如宣传单上所说,客房的床品不错。

被子挺大,蓬松柔软,这些天阮熹盖着睡起来也很舒服。

只不过刚刚起床的时候,这么大一张被,都堆在阮熹那边,程岱川身上连个被角都没有。

难怪他嗓子会哑。

阮熹很愧疚:“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不小心睡着了,不然肯定会让你回去的,单人床这么挤,又没有被子盖,你是不是......”

她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些着凉。

程岱川忽然说:“想回来着。”

咦,嗓子又不哑了吗?

阮熹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看起来程岱川睡得的确不好,有些困倦,慵懒地敞着退靠在沙发里,往他那张单人床的方向抬了抬下颌:“想回那边,你骑着我不放。”

我什么着你?

阮熹像被人浇了一桶沸水,每一寸皮肤都灼烧起来。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挤出半个字。

程岱川倦着一双眼,继续说:“可能把我当被子了。”

阮熹红着脸,矢口否认:“不可能!”

程岱川说:“啊,那就不可能吧。”

这个人丢下这句话,悠哉悠哉走进洗手间,还把门给关了。

丢下阮熹一个人捏着被单,内心凌乱。

阮熹是很喜欢骑着被子睡觉的,从小就有这个习惯。

她知道自己极有可能做出程岱川说的那种行为。

以前她的女生朋友来家里住,也说过她睡着了特别粘人,总想着往人身上搂......

昨晚是个什么画面,阮熹不敢想象,只想冷静冷静。

她找出手机,随便点进一个歌单播放。

歌曲旋律还挺欢快的,她刚有些能分心,仔细一听歌词,整个人都不好了——

“wannatouchyourbodyallnight......”

阮熹眼疾手快,换了一首。

然后,她在“biteme,bruiseme”的歌词里,面无表情地沉默两秒,彻底关掉音乐播放APP,换了一种分心的方式——点开朋友圈。

半夜三更那会儿张序发过动态。

是他家狗狗的照片,还有张序抱着狗的手臂,隐隐能看到手臂上的一角纹身。

张序好像很喜欢发这种没有人物的照片,之前他们去剧院,他的动态也是这种。

阮熹想到和程岱川的对话:“你怎么知道我是和张序看的?”“朋友圈动态。”

她点进张序朋友圈里翻了翻,翻到去年冬天时去剧院的那天。

那张照片里,阮熹只出镜了捏着舞台剧票根的拇指。

单看拇指......应该看不出来是谁。

难道真的是张序和程岱川说过这件事?

该不会把她那点秘密也都说了吧!

阮熹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一瞬,又觉得张序不像是大嘴巴的那种人。

没事的阮熹,那是张序,不是石超。

冬天里有些不欢而散的见面,而后漫长的惦念、纠结、矛盾、犹豫......

她学着程岱川的样子,捏了捏眉心。

暗恋令阮熹畏首畏尾,却又无能为力。

无力改变,无力突破。

最终她只能满怀心事,避开浴室里的动静,走到阳台吹风,心不在焉地给张序的新动态点了一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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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没有窗户,也没开换气。

程岱川走进去时,阮熹洗澡弄出来的水汽还没消散,卷着和她身上一样的、洗护用品的清香,氤氲在每一寸空气里。

潮湿,闷热,无声地撩人。

程岱川脱掉短袖,想到昨晚:

阮熹睡着时很乖,垂着头往他胳膊上拱,头发蹭在他皮肤上,很痒;

她手臂抱着他的腰,不知道梦到什么,哼哼唧唧,嘟嘟囔囔;

程岱川把她的手从他腰上拿下来,蹙眉,却克制不住,用指腹摩挲她拇指上的那道疤......

他当然知道不妥,嗤笑着自嘲:

真行啊,程岱川,好朋友就是你这么做的?

看阮熹睡醒后的状态,她可能被吓了一跳,程岱川能看出她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