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六盟共议一徐行在的穹苍,便是板上钉……(第2/3页)

终于,议论声中,有一人霍然站起,正色道:“让众人撤出守军?妖族如此凶残跋扈,不趁热打铁,反倒激流勇退,徐掌门,我敬重你,但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为何意?!”

“若是凶残跋扈的妖还敢光天化日在街上乱跑,那逮回去的怎会都是打一鞭子抖三下的小妖。”徐行道,“当初约定,停战的条件便是妖族固回封地,不再作恶。守军的用意,是在它们作恶时镇压,并非见到一个便不论青红皂白强抓一个,我倒想问,这样究竟是想停战,还是想再开战?”

那人傲然道:“开战又如何,不开战又如何?如今气候,难不成我们怕么?”

“说得好。”徐行笑道,“在你‘消灭消灭再消灭’之前,不妨先想一想,怎么战,如何战,怎样?拿黄族举例,禁地在西北边陲,距离最近的宗门是峨眉。黄族虽说老族长业已过世,但整体实力保存不差,混入穹苍都不是难事,混进峨眉,轻而易举。好了,请问,若真要逼得他们举族拼死还击,谁去阻止?峨眉擅长单兵作战,群战不利,必将需要支援,你认为找谁合适?昆仑,还是白玉门?我先提醒一下,前者,老头老太们颤巍巍到的时候,峨眉掌门怕是已经换了三任了,后者么……”

白玉掌教漠然道:“与我宗无关。”

徐行彬彬有礼道:

“你看。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以峨眉这臭人缘,左右两边借不到,前后上下懒得理。峨眉山高险峻,掩体是无数树木,这唯一的地形优势,又在属木的黄族之前形同虚设。那么,这位侠士,你想到解决方法了吗?我倒是想到了,我千里迢迢从穹苍呈对角赶到峨眉,将此事平了,只是我伤体未愈,不占地利,这三万大军的力气可能只剩下一万大军,剩下两万流窜到昆仑,再一路通畅无阻地赶往少林——”

那人脸一下绿了。他在开口之前,还当真没想过开战要怎样办,只有一种莫名的认知,那便是“一定会有人处理”。至于那人是谁,别管,总之就是有人,并且不是他。

“所以,开战的结果,多半便是黄族没处理干净,流亡各地,遗祸无穷。”徐行朝他笑了笑,道,“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事。至少之后峨眉可以改姓徐了。”

峨眉掌教冷声道:“徐行,你当真是张狂得可以!”

“多谢。我一直如此。”徐行温声道。

那人绿着脸不发一言坐下了。又有一人气不过,站起身道:“徐掌门!前一次,白族在少林作乱,你将其命保下带回穹苍。又一次,黄族余孽设计意图暗杀,你又是只押下不杀。你愿意原谅,那是你心胸宽广,在下佩服不已!可为何众人要除恶务尽,你却出手阻拦?莫非穹苍想走怀柔派,也要强逼着大家放下仇恨么?!”

徐行道:“除恶务尽?这位,你的意思是,妖即是恶,理应除尽了?”

那人道:“那不然呢?!”

“原是如此。”徐行点点头,道,“虎丘崖一役后,穹苍就该将拼死提供情报的黄族打个措手不及,最好全都骗出来齐齐斩首挂墙上血淋淋涂满地以儆效尤,朝众人声明,这便是相信人族的代价,是么。”

这下还真是戳到痛点。所有人都知道,这对黄族的对待极不合理,但谁也不敢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当没看见。那人还要强辩道:“黄族……和其他妖族怎能混为一谈?”

“所以,你也知道,这是有好有坏的了。”徐行定定道,“那方才怎又不是这个说法?我在和你前面那位仁兄探讨该如何屠族时,你怎样不撑着一双手出来大叫‘黄族和其他妖族不能混为一谈’了?”

“…………”

又是一阵鸦雀无声。

论嘴皮子,徐行极少输过,但在这等场合,也能如此咄咄逼人地令人无话可说,这着实需要一番额外的勇气了。在最开始的六盟共议上,诸位掌门吵得面红脖子粗动辄拍碎桌子的时刻也并非没有,然而自从有门人参与,各位都自恃身份,一句话慢悠悠拆成十句话说,恨不得在场上打起太极。如今徐行这般,竟是颇有遗风。

“我并非要让你们放下仇恨。这种东西,只有要求自己,从未有要求别人的道理。”徐行一双眼沉沉灼火,道,“只是,想不想做,和能不能做,这是截然不同的事。事实上,绝大部分嗜杀成性的妖族早已死在战场,除了零星余孽残党,便是些老弱病残。战场上刀剑无眼,算不得滥杀,但此时战争已止,哪怕再往前倒个一千年,虐杀俘虏和滥杀平民都绝非道义之举吧。”

昆仑掌教赞同道:“徐小友此言善矣。”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众人心中就一阵飞马奔腾,心道,又有你个死老头什么事了?!每次徐行说话你都第一个接,生怕掉地上,你是她的托吗?!忘年交?!

莲华住持闭目,叹了句佛号。

“阿米豆腐是什么意思,听不懂。”徐行冷静道,“你就说赞同,或是不赞同。不赞同的话,降魔杵别想要了。”

亭画:“徐行!”

莲华住持忍道:“……少林亦有此意……”

这又是个老头。奇了怪了,徐掌门怎就和老头有如此不解的缘分?

三宗已定,尚余三宗。白玉、峨眉、无极三宗掌教皆敛目不答。

“再退一步,要说仇,冤有头债有主,谁动手,谁杀了人,诸人自去寻他,实在不行,那些尚在作乱的残部也并不无辜。穹苍第三峰的妖枷已制成,尚有后招,绝不会放任不管,但,赶尽杀绝,没有必要。”徐行一字一句道,“杀不反抗的俘虏,究竟报了谁的仇,又能灭去谁的怨恨?杀本不想反抗的俘虏,造成的牺牲,又究竟是必要的牺牲么。就算不想考虑妖族的后来,也该珍重自己的后来,性命宝贵——真的很宝贵。”

平心而论,她说的这几段话都并不真诚,至少自亭画耳中听来,皆是早便想好的掌门话术。徐行的确不是从前横冲直撞不计后果的小执事了,也开始学会用状似锋锐的外皮牢牢包裹住目的了——但,只有最后一句话是真心的。

亭画面色不变,小案下的指尖微微一蜷。

她强迫自己将心神回转,漠然心道,开门见山、以退为进、怀柔威逼双策其下过后,便是要拉其他宗门下水了。

在场诸人议论纷纷,反对者居多,但赞同者也并不少,这些人本就认为一门心思骗捕妖族来换取军功是损害心境的事,说难听些,做这种投机取巧之事的人压根不配修仙,可从前一说出口,必会遭到围攻,是以只能维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