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两年过你门人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
灵石矿山是宗门生存之本,虽说修者利用天地灵气便能精进修为,但如今灵气浓度不比从前,用灵石辅修已是常态,宗门奖惩自当用到。当初灵境划分六大宗位置,也将各大矿脉计算入内,想也知道,穹苍所在的正东方是矿脉最为丰富的所在,境内大大小小灵石矿星罗棋布,从未缺乏。而太阳自穹苍升起,自峨眉落下——峨眉宗那般毫不容情的冷血风气,也有资源实在太过匮乏的原因。
送信之人急匆匆滚进掌门殿时,恰巧撞上徐行在用膳。
春寒料峭,外头冰还没化,若无灵气御体,稍穿少点就能被冻得鼻涕三尺长,她手边的食案却摆的全是些冰酪、酥山、冷元子等老娘看了要打的不正经零嘴,皆用精巧的小盏装着,盏中冰块起伏、凌凌作响,让人看着便一阵牙齿酸软,手脚更加冰凉了。然而年青的掌门大人似是还嫌不够,自文书海中拨冗舒了舒脖颈,眼也不抬地朝身边道:“化了。”
信使呆呆地往旁看去,一个行动缓慢的铁童子捧着一盆冰走来,头上、手上戴着两圈花环,衣摆边还挂着一排晃晃荡荡的鲛珠,不伦不类,有些滑稽。
天寒地冻,重重玉阶上,徐行着一身薄薄的单衣,颈间衣领微微松敞,浑身唯一的颜色便是发冠上簌簌轻动的流苏和额间红痕,一般红得刺目。她将笔撂下,抬眼看他,开口道:“有事说事。”
有人兀然来访,她也仍是坐没坐相,似是热得烦了,一边赤足踏在地衣上,不是很愉快地踩了踩。自信使的目光来看,其实并看不到什么,只能瞥见一晃而过的、绝不常见的柔韧肤色,和凸起的脚踝骨……她分明穿着齐整,分毫不露,然而看着他时,信使却鬼使神差地涨红了脸,羞赧万分,一时连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大冬天的动不动脸红是有什么毛病?徐行皱眉道,“你是风寒了?”
信使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支支吾吾道:“回掌门,最近是有一些风寒,不、不过没有大碍……”
“那说完赶紧出去。”徐行道,“别传染给我。”
“……”果然还是这样。信使木然抬头道,“掌门,关于新出世的矿山一事,我有事禀报。”
游走的矿山不在版图之内,更无法预料,向来都是落在哪宗境内便归哪宗,然而这座矿山轰然出现,竟好死不死落在了边境线上。如此巨大的山脉,谁也无法精确去测出究竟是落在无极宗多一些、还是落在穹苍多一些,也正因巨大,两宗皆不能如此轻易就松手,想也知道,又是一通好皮要扯。
发掘矿山需要门人日以继夜专注,绝不能假手于人,更牵扯到运输、清算等等关窍,是以从不存在“你一半我一半”这般轻易解决的可能,这矿山陡然出现,要么归无极,要么归穹苍。徐行想了想,并未过多在意,埋头道:“择日请无极掌教过来,再议此事。”
说是“请来”,实则是“叫来”。
“掌门,事情是这样的。”信使小心翼翼道,“当时矿山出世,是无极宗那边的人率先发现的。他们那边的监察使一不做二不休,连夜率人入驻,我们发现时,都已经开挖了!”
“……”
徐行抬眼,没什么表情地道:“然后?”
“最近无极宗不知怎的,灵石突然有些短缺,前阵子一直在境内发掘矿穴,就是运气不好,翻出来的都是些一点大的小矿井,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一时短缺不算什么,其他五宗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景况,便会自其他宗门那匀一些、调一点,以过难关,信使忿忿道,“属下怀疑,是无极边境的监察使想用这矿山解一时之困,便自作主张带人先将地盘占了。可笑,这又不是狗撒尿圈地,哪有谁先到先得这个说法?”
“未必是监察使自作主张。”徐行道,“此事若无事先告知掌教,他们岂敢。”
信使犹疑道:“所以……掌门,这是无极掌教默许的了?”
“谁知道呢。”徐行往后靠了靠,“你先把自己的话说完。”
“喔、好,好……”信使立马道,“我们的人看见矿山已被开掘,还在外设下奇阵,自然觉得好生莫名。沈执事便去找了那边主事之人,但那边的人避而不见就罢了,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穹苍上个月境内又掘出来三四个大矿井,根本不缺灵石,便让给无极宗又何妨。反正……言语中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实在气人得很,还对……还隐约对掌门你不敬!沈执事怎能忍下这气?便上前警告他们,怎料他们竟还在说个不停,我们气不过,就……就动手了。”
面前人越说声音越低,听到“动手”二字,徐行眉峰微不可见往上一挑,少顷,她道:“伤了几个?”
信使傲然道:“他们那边伤了一百三十二,我们这边一百二十三。哈,少九个,还是我们略胜一筹。”
“唔。这个数字,看来还是械斗。”徐行煞有其事地点头,道,“那,谁先动手的?”
信使的声音骤然一弱,道:“是……我们。”
他头皮一麻,感到徐行的视线落在自己鼻尖上,压根不敢直视,眼珠子只敢往旁边疯狂转动。徐行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笑嘻嘻道:“说话就说话,先动手的就是理亏。理亏也罢了,还是先手,就这样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吃了瘪甚至还敢跑上来春秋笔法跟我告状,你们还真是……”
后边没音了。但信使心内明白,应是骂的很脏。以掌门的嘴皮子,不带脏字把人气到飙泪三升都是常事,并且她问候人向来不分老少,一视同仁的不敬老爱幼,但不知为何,她突然一转口风,假笑道:“真是很有我从前的风范。”
“出什么事了。”一道冷沉女声响起,四掌门亭画仍是着一身淡色茧黄,漠然看向他,道,“矿山?”
救星来了!信使忙不迭将事情再重复了一遍,而后心惊胆战地看着四掌门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此事不即刻处理,绝不能善了。”亭画当机立断对徐行道,“外袍穿上,现在便去无极宗。”
“我知道。”徐行站了起身,指尖一勾一扬,炎阳袍遽已披身,转眼间便风般行出数步,又想到什么,踱步回来,对信使简短道,“那些伤了的,在哪躺着?”
信使见二人如此反应,才后知后觉沈执事一时意气,应是闯了大祸,不敢喘气道:“都已回到医者峰了,五掌门正在看顾着……”
“很好。”徐行递出一枚令牌,道,“治好之后罚两月份例,多安排两次巡矿任务——原话跟四长老说。”
她指尖那道令牌闪着微光,上面一道掌门印,信使大气不敢出,低头去接。二人的手分明尚离着一寸远,他却忽的感到一股惊人灼烫扑面而来,指尖霎时如被火燎烧一般尖锐刺痛。这烫热来得太突然,根本无从思考,信使想也不想地往后猛地一撤手,有些呆滞地垂眼看着自己瞬间泛白的食指,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