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游典再见,再也不见。

听到这消息时,徐行正砍完价,拎着一大兜种子回山,眼见两道熟悉的云纹门服飘来,立即转身贴到一旁的树干后去,和上头几只雏鸟对上了眼。

她并非戏弄寻舟,是真的缺口粮。之前试火油的时候,那铁蜘蛛被炸得满地乱飞,重新装起时就似乎出了点毛病,总不太灵光,这事自然她全责,于是徐行勤勤恳恳试图找出问题所在,又将其拆了重装两次,效果喜人,彻底报废了。那大家伙重造一个可不容易,收集铁矿都是个大工程,无法,众刺猬只能亲手上阵,累得呼哧带喘,年末极大减产,更要命的是,前几天竟然又生下来三窝小的,每窝肥嘟嘟满当当的六只——都说了这么怕生还生那么多干嘛?!

几只雏鸟幼眼昏花,看见个活物就疯狂地大张起嘴巴来要吃的,徐行迅捷如风地两手将它们的喙全捏上,魔鬼般低语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为了你们我是有多累?你们呢?有任何回报吗?真是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认识你么?神通鉴道:“干嘛随地迁怒啊!”

徐行捏住鸟嘴,余光往左一挪,心道,近几天行走的大宗门生越来越多了,穹苍的尤其多,莫非是来收回寻舟的化身的?

那日她走了后才知道,不仅昆仑境内有这些化身出没,四境皆是,风来便出现,风散便消失,吓着了不少人。穹苍给出的说法是,九重尊修习新功法不慎出了些差错,本尊在宗内修养,这些化身由门人尽快收回,让大家不必耽心。

一开始,众人远远便绕道走,后来发现,这些化身的确没有攻击性,有胆大的甚至偷偷跟在后边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成功得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结论——

我的天,鲛人长得是真美啊!

这对徐行倒不是什么困扰,毕竟对她来说,分辨真假不难,自她面前幽幽飘过去的是假的,过来叫师尊的就是真的,甚至用不着眼睛看。

扯远了。她贴着树干,侧耳听那两人走远,话语间听到什么“无极”、什么“掌教”的,顿时意兴阑珊,亏她年年清明都顺手多上三炷香,这老东西还没死?她正想出去,便又听窸窸窣窣几声,三四个散修途经此地,有些累似的,找了个水源便席地而坐,吃起烙饼来。一人道:“喂,那事,你们都听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听说。啧啧啧,死得真是惨……再怎么说,好歹曾是一宗掌教,被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暗杀了,无极宗不追究到底日后还混不混了。”

“也得能追究到啊。这不找了快一个月了,找出来个屁没有?比起谁干的,我倒是更奇怪为什么现在杀。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是有多恨?那位早都奇毒入体没几年好活了吧。”

徐行面上不动,耳朵动了动。

奇毒入体?奇在哪?什么毒?还有,“曾是”……无极宗两个掌教,说的哪个?

这几人只是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了半天都不是徐行想听的。无法,若她还是掌门,现在已经笔一摔怒道“滚回去重说!”了,可惜她不做掌门好多年,这也并非在汇报,于是她只能耐着性子坐到腿麻,终于自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点原貌。

没了徐行这个箭靶子,其余五大宗也并没有如设想

中那般和和美美亲如一家,关系反倒恶劣,无极宗和峨眉更不如从前和睦,帮忙修建登天梯的事也便拖着迟迟办不完。无极掌教与峨眉之人争执之时,忽来一道喂了毒的暗器,就此中招。最开始他不当回事,只到峨眉索要解药,峨眉却推说这毒非是出自峨眉,是昆仑的一种奇毒,昆仑掌教又道此毒出自冥洱海不错,但冥洱海本就异变植物过多,解法也需时间研制——想也知道,以昆仑的办事速度,等解药研制出来,阴掌教他老人家可能都已经开始学说话了。

此事过后,无极、峨眉、昆仑陷入了一场互踢皮球的大混战,就在这时,无极宗又平白无故地掀起了一场夺权风波,阴掌教因之前与峨眉矿山交易的旧事,很不幸地被扣上了“勾结内外、通敌求荣”的罪名,再僵持下去只会身败名裂,只得灰溜溜让位谢罪了。

究竟是谁下的毒,到如今仍是没有定论,有人说是峨眉,有人说是昆仑,还有人猜是穹苍、白玉……然而,不论是谁,都没有证据罢了。

徐行盘膝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心中浮出一个名字来。

一人又奇道:“不过往喉咙里塞眼珠是个什么杀法?这究竟算呛死还是失血死的?我没亲眼看见,但据那边的信使说,下葬用了五日,前边四日都在把尸首的部位放回原来应该在的位置……”

“喂,要死啊你,我这吃饭呢!说这么详细干嘛?!”

徐行这哈欠卡在喉间,不上不下,面有些菜色地想道,这位更是谜底就在谜面上。

原来弄这么多化身是为了干这种事。他也不想想,若事情暴露,接下来还想和自己撇清关系,有那么容易?

徐行走时,那几只雏鸟早先被她捏睡着了,挨挨挤挤蜷在一起,肚子全瘪了。她都走出去几步,还是负手绕回来了,见大鸟还是没要回来的架势,于是打开布兜,惜种如金又抠抠搜搜地每只鸟喂了一小点,作为交换,将垫窝用的闪亮羽毛抽走一根,对着阳光看看,很是满意地揣进袖中。

“拉肚子了可别怪我。”徐行戳了戳它们,非常不讲理道,“是你们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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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天还没亮,山脚下便一反常态地聚满了人。被事先封锁的官道两侧,皆是装上各色显眼旗帜的摊贩,挑着扁担的货郎行商艰难地在人群中吆喝叫卖,接踵比肩,万头攒动。

绫春被挤得双眼发黑,两耳发昏,感觉自己腿在地上飘,全身上下只有徐行扯着她手心那股劲是往前的,随时都能被挤个趔趄。好死不死,面前来了个身量富足到有点过分的老爷,她一头撞上人家屁股,险些被两瓣肉抽一个大嘴巴子,眼前更黑了。

“看路。”徐行毫不怜悯地狂笑道,“就你这身长,不到人家腰的,躺下就起不来了。”

绫春崩溃道:“你非要凑这热闹干嘛?!人太多了我站不住啊!”

徐行道:“所以我没让你跟。又要跟来又要抱怨,有这种好事?你看丹秋,她这辈子头一次出门,不也适应得很好?多安静啊。”

丹秋就是那险些当上巫的倒霉蛋小女孩。绫春抬眼一看,更崩溃了:“她晕过去了!吓晕过去了!!”

徐行:“什么?!!”

“……”

徐行靠着坚若磐石的肩头,一路艰难地逆着人群将两只小的拽到了一处稍微没那么挤的地方——也几乎快到边角了。昆仑的不靠谱体现在方方面面,这官道的修建也颇为“九曲十八弯”,这地方视野不好,就算能看到仪仗仪卫、玉辇翟车,至多也就那么几眼,谁大清晨的不睡觉就只为了看那几眼的?是以在这待着的都是没什么斗志的闲散人士,还有零星几个卖小食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