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出发!昆仑!忘年黄昏师徒play三……

殿门落下,发出一声落锁的轻音,郎无心没有停顿,负手将这待客用的偏殿走了一遍。

说是偏殿,穹苍的偏殿和昆仑的偏殿可称天壤之别,甚至与鼎盛的青莲台都不遑多让,桌上燃着红尘间所值千金的灵犀香。自窗往外垂着头看,是绵延不绝的山峰和悬瀑,山峰上那些房屋,是内门门生居住之处,再从他们的房屋往外看,足下便是山腰处的外门弟子……

郎无心无甚神情地转眼,看见郎辞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前,她轻声道:“怎么了,坐啊。”

“……”郎辞的手还放在腰间,那里有她的剑。穹苍并没有上缴她的兵器,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这或许便是第一仙门的底气,她额角紧绷,低声道,“你……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明知道,你做的事瞒不过掌门,就算拿着圣物当条件,又有什么用?”

郎辞根本不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除去那连她自己都无法信任的亲情,就连唯一能维系两人的血缘都如此淡薄,郎无心从来不向她解释任何,甚至三月前在纵横碑上听到的,那荒谬的只言片语,令她至今仍是不可置信,眼前人还是什么都不说。放弃柳玉楼的贴身保护,在混战中救出宗楚仁,孤身来到穹苍,这桩桩件件都让她完全无法赞同,她太过紧张,精神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郎无心眼睫一抬,不解道:“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郎辞近乎颤声道:“你杀了……杀了那么多人,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吗?!”

“别忘了,我自出世以来,只杀过两个人。不,应该算是两只妖?”郎无心缓缓走到她面前,道,“一个是把你这个废物锁在地牢里逼我去做事的常青,另一个是想推翻昆仑,和峨眉勾结,试图建立第七大宗的师墨,你说,他们不该杀么?”

仅从结果上来说,她完全算是一个好人。

“你那是不想杀吗?你那是没杀成!你不想杀徐青仙,还是没对阎笑寒动过手?什么只有两个人……”郎辞张了张口,终于道,“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少林死了多少人,青莲台死了多少人,还有,一个城池的人——”

“那有什么办法。”郎无心难得坦然道,“毕竟我只是个下贱的凡人,谁都看不起我,也没人可以帮忙。白手起家很难,又碰上难缠的拦路虎,没杀成下次总有机会,总要学的。”

一出门就遇到徐行那的确没办法……什么,郎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荒谬到快要破音了:“你还学?!你还学什么!”

“至于之前,是他们要杀我们,我不想死,所以反抗了,仅此而已。”郎无心又近了一些,两人颜色相似的瞳孔映照出彼此的脸,她缓缓道,“不要说的好像置身事外一样。你那时不在么?我没让你下手,已是给你时间了。现在看来,或许是给得太多了,多到足够让你合理化自己的旁观,心安理得地开始指责我了?”

一霎静默,郎辞的眼前忽的出现了一片回忆中的血海,她眉尖抽了两下,神色一瞬空白。

郎无心道:“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可是,没有我……”郎辞道,“你不是也早就死了吗?”

郎无心平静地看着她,道:“所以,这就是你还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

“我不该和你讲道理的。反正,你都有理由,你都是被迫的,最无辜的,你也不想这样的。”郎辞摇了摇头,罕见地讽笑一声,“我只想知道,你说的那是真的吗?徐行的真实身份,还有她的……那些经历,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郎无心反问道:“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郎辞道,“若她真的是徐行,你为什么还要杀她?为什么处处针对她?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既然她——”

“因为她是徐行,所以她做的事就一定有正当理由,是么。”郎无心笑起来,“正是因为,她做的是好事,我和她作对,那我便一定是在干坏事。那,我想问你,你究竟是如何判断好与坏的?”

“妖族可怕吗?就算真正承袭蛇族天赋的人是你,你还是怕得要命。”郎无心道,“人族曾有一次能彻底消灭妖族的机会,只差一步,却毁在徐行手上,她害死同门师姐,死伤兵卒无数,以一己之力让这场抗争的时间再度延长几百年,仅仅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白族。穹苍让这个名字自历史上消失,是为了保护她,否则等着她的便是遗臭万年了。你觉得,她是在做好事?”

郎辞瞳孔一震。

郎无心顿了顿,道:“你要如何确认,她如今抢夺圣物究竟想要干什么?而我的种种作为,都是为了将圣物归还穹苍。奇怪,分明看上去做好事的那人是我才对,你却对我诘问不休……”

她语罢,目光转向郎辞,清瘦阴沉的女子仍是死死盯着自己,面上仍是殊无动摇。

“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讲道理。什么妖族人族,你对人下手有比对妖轻一点吗?从你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郎辞咬着牙道,“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又得到了什么?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满足?”

郎无心:“……”

郎辞厉声道:“回答我!否则,我绝对不会留在这里。你明白的吧?!没有我,你马上就会死的!”

分明她在逼问,却显得如此色厉内荏。

郎无心赫赤色的瞳仁深处倏地涌上了一层坚冰。

“因为我要站在这里。站得更高。”长久的默然间,郎无心漠然道,“仅此而

已。”

她的目光越过窗间,似是透过窗楣,看到了足下密密麻麻的瓦青色屋檐:“你在害怕,并非因为她是个好人,是因为她太强了,因为我输在她手上。的确,一剑斩三万,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谁能不怕?可你说,她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最后那副凄惨的模样,难道是因为她不够强?她太蠢了?我想,不是吧。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天赋’。”

真是莫名其妙。郎辞荒唐道:“她没有……天赋?”

“权势也有天赋之分。她对此毫无天赋,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会有多可怕。”郎无心似是陷入了不合时宜的沉思,“战争时,她的武力是最锐不可当的兵器,和平时代,她却是被迫砍断手足来长袖善舞的弱者。从前的敌人是妖族,如今的敌人是人族,她既不肯将兵刃对准同类,那败亡就在意料之中。”

“我猜,是因为从没人教过她如何去利用权势,甚至早就被有意隔离在外了。除了那两人,没有一个亲信,她本来便是被当做人形兵器培养的,并非一个真正的掌权人。在虎丘崖一役之后死亡是对她来说最好也最轻松的结局,此后发展出的一切都是胡闹一般的意外……为什么会有意外?这不是‘你’的作风。当时的‘你’为何没有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