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拿下临安

三个时辰后。

傍晚时分。

入秋的临湖小筑凉意袭人,刚子和玄子在四周挂上帷幕,又加盖一层竹帘,大厅暖和了不少,起码临安可以赤足在地上跑不嚷嚷脚冷了。

此时楚平生在面门的主位坐着,食案那边,临安一点没有公主的样子,夹起一块蒸鹿肉放到他的盘子里:“你尝尝这个,比桂月楼的蒸鹿肉怎么样?这是我让玄子从宫里带出来的。”

楚平生夹起一块放进嘴里:“清淡了点,不如桂月楼的有层次感,不过火候掌握得很好,把汤汁和脂肪锁在其中,吃着很香,而且不腻。”

“你喜欢吃就好,来,多吃点。”

临安挽起袖子,又往他的盘子里夹了两块鹿肉。

这时负责烹茶的刚子在后面碰碰她的脚踝,二公主轻咳一声,抓起面前的青瓷酒壶:“大师啊,来,这是甘泉县新进的贡酒,名叫天子呼,寓意是……”

她回头求助:“什么来着?”

刚子说道:“天子呼来不下船。”

楚平生任她把酒斟满:“怎么讲?”

临安说道:“说文宗时期全国尚文,儒家学院出来的文官,地位比武夫什么的高的多了,有一次文宗南巡,路过……”

她回头问到:“路过哪里来着?”

刚子提醒道:“青州漓江。”

“啊对,是青州漓江,当时有一个男子卧船醉酒,大声吟诗,声音惊动了南巡车队,文宗惊问谁人作诗,便遣太监去召,但那人毫不在意,还狂妄大胆地丢下一句……”

她又冲刚子挤眉弄眼。

女官提醒道:“一鱼二酒三自在,天子呼来不下船。”

“哦,对对对,就这句。”临安又道:“随行将领要拿那人治罪,却被文宗呵斥一番,又派人去问喝得什么酒,那人答甘泉西市贼大胆。之后文宗车队进城,果然在西市寻到一家明叫贼大胆的酒坊,文宗饮后甚喜,说大胆酒有些粗鄙,应该叫‘天子呼来不下船’,自那以后,青州甘泉县每年都会进献几大坛,后来国子监创立后,认为‘天子呼来不下船’有损天子权威,便去掉了后面的几个字,改成天子呼。”

“原来如此。”

楚平生端起杯子一口饮尽:“大胆酒,果然恰如其分。”

语毕见她愣住,捉过酒壶也给她倒了一杯。

“公主,请。”

临安公主端起杯子,瞄了女官一眼,微微一笑,随他饮尽。

“来来来。”

楚平生又招呼刚子:“你也来,喝酒嘛,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女官说道:“今日是公主宴请大师,我一个侍女……”

“你忘记这酒叫什么了?大胆酒,那渔夫连文宗的面子也不给,就让你跟公主一起喝个小酒,有什么问题?只要临安不怪罪,别人谁敢多嘴,哪怕是陈贵妃也不能治你的罪,因为此举意味着对文宗皇帝不敬。”

“这……”

临安冲她使个眼色。

刚子顿时了然,端起杯子把酒斟满:“大师,刚子敬您。”

“好。”

楚平生端起酒杯,吱,干脆利落,一口喝干。

“玄子,玄子……”

“来了,公主,可是有事情吩咐小的?”

“你也来给大师敬杯酒吧。”

临安一面示意刚子新拿酒杯,一面说道:“大师说的,这酒……一起喝才过瘾。”

“是。”

有刚子做榜样,玄子自然没有好犹豫的,接过酒杯:“大师,请。”

“请。”

楚平生再饮杯中酒。

临安看着侍女和小太监你一杯我一杯地给和尚敬酒,满意极了。

“来来来,该我了。”

临安敬完酒,玩儿心大盛,撸起袖子,露出带着玉镯的白嫩小手:“干喝没劲,大家来划拳好不好?”

楚平生笑道:“你会的挺多啊?”

刚子可能是带了点醉意,轻掩口鼻道:“公主学诗词歌赋能把老师气到当场晕厥,可是玩游戏,一点就通,一通就精,打遍后宫无敌手。”

“刚子。”临安面露嗔怪。

女官一改往常,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看样子是酒劲儿上头,开始释放天性了。

“好啊,猜拳就猜拳,贫僧还怕你不成。”楚平生一张脸和一颗头同样红得发亮。

“来来来,划拳,划拳。”

临安甩开膀子,小手用力。

“一心敬啊。”

“哥儿俩好啊。”

“三星照啊。”

“四季财啊。”

“……”

“大师,你出错了,喝。”

楚平生被罚酒一杯。

“再来。”临安干脆拉过一张短凳,把脚踏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楚平生,再伸胳膊展小手。

“六六六啊。”

“七个巧啊。”

“八匹马啊。”

“九长有。”

“你又输了,快喝。”

临安手掐小腰哈哈大笑,嘴角两个酒窝深刻,秀眉几乎飞上天去,看得刚子在旁边脸颊狂抽,以手捂眼,不忍直视。

得亏没有外人在场,不然就临安公主现在的德行,还不被人笑死。

“大师,喝点茶吧,解酒。”

她往身后茶案瞥了一眼,起身走过去,拿起好看的天目盏倒了一杯茶端到楚平生面前。

他看也没看,接在手中咕嘟咕嘟饮下。

刚子把空盏接过,示意玄子再去倒茶,也撸裙袖说道:“大师,我们来。”

“好。”

楚平生来者不拒,又跟玄子玩。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

“十全到啊。”

临安、刚子、玄子主仆三人与和尚你来我往划拳为战,楚平生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开始脸红,后面脑袋红,脖子红,最后说话也不利索了。

这酒喝到月上中天,玄子出溜到食案下面,刚子晃晃悠悠,同和尚饮罢杯中酒,头一歪,趴食案上睡着了。

临安脚踩矮凳,掐腰仰头,像个优胜者那样得意大笑。

当竹帘扬起,帷幕分开,一阵湖风吹过,她不笑了,因为……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要做什么来着?

“刚子,刚子……”

她想把刚子摇醒,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有几步距离,她却走出了十里长桥的感觉,晃过来晃过去,啊得一声把自己绊倒在地,叫了两声“刚子”就没动静了。

……

什么叫好酒,喝醉了第二天不头疼,肚子不难受,反而大脑清醒,一身轻松,这就是好酒。

喝得时候再香,第二天躺床上半天爬不起来,那也是廉价货。

就比方现在,临安记起来。

她终于记起来该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