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3页)

不过他能有这份直言的勇气,又清楚自己的位置高低,却也难得。

“八弟,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此来只为了一个公道,得了我想要的,我就会即刻离京,不会再跟这里有任何牵扯,”

丹卿干脆直言道,“你若是冲着这件事来的,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但你若是还想要以后,那我劝你换个人交易,莫要白白浪费了手里的筹码。”

胤禩愣了一下,此时梁九功颠颠的过来,丹卿也不再多言,便转身迎了过去。

康熙定然是要见她的,她也已经准备好了。

……

上次丹卿进京的时候,康熙的憔悴衰老让她心惊,而这一次再见,他却完全没有之前那般心痛的模样,反而好像比上次相见年轻了些。

“来,随朕去瞧瞧朕给蘼蘼准备的寝殿。”

康熙对着丹卿招了招手,叫她扶着自己,往乾清宫里面去。

丹卿低声道:“我知道汗阿玛心疼蘼蘼,可她毕竟不姓爱新觉罗,您将她留在乾清宫里,只怕会叫有心人胡乱揣度。”

“无妨,无妨,”

康熙笑了笑,“就是因为她不姓爱新觉罗,朕才敢将她放在身边,你放心,朕还没有老到护不住自己的外孙女。”

丹卿嗔道:“汗阿玛,您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既然愿意将蘼蘼送回来,自是因为相信汗阿玛能帮我教好她,只是怕她调皮,给汗阿玛惹麻烦。”

“她调皮,哼,难道她还能比你调皮?”

康熙握紧丹卿的手,“你小的时候啊,就是个疯丫头,小霸王,这宫里可没几个能管得住你的!”

她小时候,是这样吗?

丹卿垂下眼眸,神色晦暗。

可惜,她什么都记得,她从来都不是康熙口中那个肆无忌惮的小公主,他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希望她是,念叨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来,看看,是不是比你小时候那暖阁要气派?”

康熙挥手叫丹卿去看。

这里是乾清宫,随便哪间寝殿,当然都比她小时候住的那半屋非屋的暖阁要宽敞气派。

丹卿环视,却突然愣住了。

在寝殿里最显眼的架子上,有一搜木船的模型,灰扑扑的,看起来有年头了。

“还记得吗,那是保成当年的心爱之物,就因为你喜欢,他便舍得亲自抱去给你,那时候你还画了图纸,说研究明白了,要跟他一起拆了再装上。后来,你们拆明白了吗?”

康熙回忆着问道。

丹卿掀开架子下一个眼熟的箱子,里面厚厚的好多图纸,都是当年她用康熙给她的蘸水笔亲手绘下的。

“太久了,我记不得了,好像并没有全画完,就搁置了。”

丹卿是真的记不清了。

好像从某一件事起,她就将这个最开始的执念放下来。

“没关系,让蘼蘼继续帮你画完它。”

康熙笑着说道。

丹卿抬手抚上那木船,却发现船的甲板上少了一块零件,露出了一个洞。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丢了一块,不过没关系,朕叫人重新去做了一样的来补上。”

康熙继续说道。

丹卿却摇了摇头:“汗阿玛,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一个一个的将这些零件都画下来吗?因为那时我觉得,它们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别说是弄丢了,便是弄混了,也再也还原不了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一用力,将那木船推了下去,木船重重的摔在地上,立时碎片横飞,四分五裂。

“丹卿!”

康熙眼看着脸色就变了。

丹卿转回头看向康熙:“汗阿玛,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您别忘了,蘼蘼是敦多布多尔济的女儿。”

“不是他杀了敦多布多尔济!”

康熙怒道。

“是啊,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

丹卿神色也变得凌厉,“是我,亲手击毙了那个敢将敌寇放进来屠杀百姓的罪人,因为他该死!汗阿玛,我知道您想劝我什么,可是他今日敢将敌寇引进北疆,明日沙俄人、准噶尔人就能拿着他的信物直指北京城下!”

康熙偏开头不去看她:“他不会的,朕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我当然相信汗阿玛,可他是太子,是储君,是这万里江山万万百姓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丹卿却是态度坚决,“您能管得了他一时,能管得了他一世吗?您从来不让他为他的错付出代价,所以他才会愈发变本加厉,肆无忌惮!汗阿玛,您真的打算让您用尽心血守护的天下落在他的手里,去赌他能看在您真心爱护的份儿上,良心发现,善待天下百姓吗?!”

康熙往后退了几步,坐倒在了椅子上。

“丹卿,你在逼朕。”

康熙闭了闭眼睛,满脸痛苦。

然而丹卿此时看到的,却是叫她继续说下去的信号。

“汗阿玛,我是您的女儿,幼承庭训,从不敢忘了身为公主的责任,即便手握大权,也依旧在意一人生死,”

丹卿软了语调,走到康熙面前蹲在,握住他的手,“我自到了归化城,便着人开始修订律法,因为我牢牢记得汗阿玛说过,律法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凡涉及百姓之事,必须有法可依,尊法而行,才能人心安定。”

“如今法典已成,我这次特意带来想请汗阿玛过目,今后凡是在我统辖之地,具按此法而行,”

丹卿仰着头看着康熙,“我在归化城创办了官学,明年秋闱会送一批考生进场,为国效力;我还建了关帝庙,向蒙古人传播咱们的文化,如今就连库伦城里都开始学习汉话了。汗阿玛,我在努力的去帮您让北疆归心,我期盼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变成现实,我自问从未辜负过您的教导,我当得起您给的固伦公主的封号!”

“可是如今,您要我原谅一个视我百姓如蝼蚁草芥之人,您要我去效忠一个引外敌入境也要置我于死地的储君,汗阿玛,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丹卿的眼泪落在康熙的手心里,“汗阿玛,我可以为您抛头颅洒热血,死守北疆战死无悔,可您能不能别叫我腹背受敌?之前他指使喀喇沁部数次袭击我,我都忍了,毕竟那是内斗,可如今,沙俄人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大清的胸膛,那些您两次御驾亲征才赶走的准噶尔人又亮出了刀箭,汗阿玛,您还要我忍吗?不,是您还要继续忍吗?!”

康熙倏然握紧双拳,握住了丹卿的泪,也握住了迟迟不曾下定的决心。

他不愿废储,不止是因为对胤礽的偏爱,也是因为那是他亲立的太子,一旦废储,在世人眼中,在后世的史书上,定然都会记下他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