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4页)

同朋友去露营是正常的,但悄然将手表放在家中,没有履行随身携带的承诺,又是错误的。在这样的矛盾下,宁珏好像只能撒谎了。

山里信号时好时差,声音也不连续,没说几句便挂断了。回到烤架旁后,韩铭随口问:“谁呀?”

“我哥,”宁珏拿起烤肉,“他来提醒我戴手表。”

钱阳觉得奇怪:“怎么专门提醒这个?”

宁珏毫不设防:“哦,因为手表里有定位和监听。”

此话一出口,空气都静了,只听炭火哔啵,两人都定住了,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钱阳看了眼正给烤串扇风的宁珏,试探问:“……这件事,你哥经过你的同意了吗?”

“同意了啊,”宁珏觉得奇怪,“怎么了?”

钱阳大惊失色:“你为什么会同意?”

宁珏不大想讲先前西雅中学里发生的事,只含混说:“因为这样可以保护我的安全,万一发生意外,他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

钱阳脱口而出:“你现在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宁珏忽然愣住了,后知后觉发现,好像现在……宁珏的身边确实已经没什么不安全的了。

先前在西雅中学里潜伏的霸凌、孤立与担惊受怕,已经在录取结果出炉时彻底瓦解了,宁珏即将拥有全新的生活,他的世界不会再突降雷暴、急雨、狂风,也不需要一味躲在宋烁的身后了。

韩铭严肃说:“而且,监听、定位人的隐私,那可是犯法的。”

宁珏吃惊:“犯法?那我哥在我房间装监控,也是犯法的吗?”他陷入失去兄长的恐惧。

闻言,两人再度静默。

兴许有了先前的手表作前提,监控竟也在意料之中了。韩铭点点头:“都犯法。”其实他也不懂法律,但眼下,让宁珏明了其中的严重性才是根本,他又问:“你平时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会有一点。”

是的,宁珏并非全然不在意监控,不在乎隐私的,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宋烁是正确的、聪明的、无所不能的,是可以全然相信的,因而宋烁的指令,他应该全部遵循,所以才会忽视自己心底的不适应。现在,在旁人的引导下,宁珏终于发觉异样,肯定地说:“我会有点不舒服。”

“这就对了!你不要什么都听他的,”钱阳搭着宁珏的肩膀,软硬兼施,“回去赶紧扔了那破手表,对你好,对他也好,知道了吗?”

宁珏点点头:“好。”

之后,这个话题很快揭篇,他们争着吃烤肉,夜里又围坐看星星。一连玩了两天才出山。临走前,宁珏还从山脚下的商店,买了一串木吊坠以及内含山景的水晶球,打算送给宋烁。

开车将宁珏送到蓝湾里门口后,韩铭再度提醒:“千万别再戴手表了。”

“我会回去和他好好商量的,”宁珏朝两人挥手,“回头见!”

钱阳也大大挥手:“再——见——!”

回程的车票是下午两点半,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后,宁珏回到了A市的公寓内。宋烁并不在家,宁珏发了条消息后,冲澡换了身睡衣,舒舒服服歪在沙发里看电视。

兴许这几天玩得太累,宁珏在电视机的白噪音中睡着了。

因而宋烁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天已经黑了,只有电视机的光亮闪烁,宁珏歪着头睡觉,嘴巴微微张着,怀里抱着米白色的靠枕,袖管里探出两截白皙的小臂,腕骨处空空的,可能是嫌硌着,手表捏在了手里,但也不算乱放。

宋烁将纸袋放到茶几上,半蹲在宁珏面前,伸手轻轻捏了宁珏的面颊,不见醒,又把抹茶白玉卷放到宁珏鼻下晃晃,宁珏鼻翼微动,终于迷茫醒了,惹得宋烁笑了下。

电视机的亮度也正巧暗了下来,宁珏瞧不太清,但还是凭本能叫了声“哥哥”。

宋烁起身,开灯前,先伸手遮住了宁珏的眼睛:“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多。”

满室亮堂后,宋烁放下手,递过抹茶白玉卷。宁珏问:“你去买酥香阁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宁珏很是感动,边大口吃着,边露出很幸福的神情,又想起什么,将白玉卷分享给宋烁,“你也吃——咬旁边吧,那儿我没吃,没有口水。”

但还未说完,宋烁已经大口吞下,半个白玉卷都消失了。宁珏眼神震动, 没想到这一口如此扎实,难以置信地问:“……我们只买了一个吗?”

宋烁是故意逗弟弟的,两腮塞得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说“别小气”。虽然抢食物是很幼稚的,但宁珏又递了过来:“如果你实在想吃的话,好吧,但得给我留一小口。”

“吃你的吧。”

宋烁搭着宁珏的肩膀,没再吃了,很闲散靠着沙发,直到宁珏吃完后,才取过一旁的手表,自然而然地,预备戴在他的手腕处:“等会儿出去吃饭吧。”

宁珏却稍稍往后抽手。察觉到细微的躲闪后,宋烁抬眼,听见宁珏说:“哥,我要不不戴手表了吧。”

宋烁顿了下:“什么意思?”

“你看,我已经考上大学了,不用再复读了。大学生的素质肯定都很高,不会再有人欺负我、勒索我,”宁珏天真地笑,“所以你不用再保护我了。”

宋烁僵在原处,定定看着宁珏,重复他的话:“不用了?”

宁珏使劲点点头:“是啊。”又说,“我们把房间里的监控也拆了吧,就算我不干坏事,也会有点不自在。”

宋烁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平静盯着宁珏:“是我‘不用’再保护你了,还是你‘用不上’我了?”

宁珏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在你被欺负、被孤立的时候,才需要我,是吗?”宋烁疑惑地问,“宁珏,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

从认识以来,宋烁对宁珏的称谓,往往都是不大正经的“弟弟”。而如今咬准音节,直呼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似乎表明了生疏,与刻意拉开的距离。

宁珏一下慌张了,然而没想好如何解释——怕你犯法,不想让你坐牢?这太不吉利了。他犹豫了下,只说:“没有,我只是觉得,手表不太方便——”

“我告诉你里面有装置的时候,你有觉得不方便吗?你答应我永远不会摘下的时候,有觉得不方便吗?在学校里担惊受怕的时候,有觉得不方便吗?”宋烁嗤笑,“现在不需要我了,才终于想到不方便了,是吗?”

宁珏像是干了坏事,劈头盖脸挨训斥的孩子,很苍白说“不是”。

然而宋烁已经越过宁珏进了卧室,晚上的大餐看样子已经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