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等钟元把脑子里能想到的东西都列了出来, 笔记本电量也告急了。

电量提醒猛地将她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里拽出来,一抬眼才发现车子就在紫光华府门口。

她眼睫眨了眨,“……怎么不是舜山府?”

脑子尚未彻底从全速思考中脱离出来。

脸上表情淡定无比, 眼底其实透着两分迷茫, 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还处于放空状态。

宴修元:“我看你灵感如泉涌, 肯定想早点回家继续把这一段弄完。而仓储软件的事相比之下就不那么着急, 如果你放心我, 我来做你们沟通的桥梁。”

说到计启, 钟元放空的大脑逐渐吸纳信息自动往里填充。

她托着下巴思索片刻。

脸上露出粲然的笑容:“计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跟我说说, 或者你觉得如果我拉他加入游戏研发团队,能行吗?”

宴修元闷笑,又发现她一个“表里不一”的点。

钟总在跟人套近乎时从来不吝啬她的笑容, 很懂何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悬。”

宴修元直言:“计启是计算机方面的天才。但极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 如果只在线上沟通勉强还行, 见面的话他就会不自在, 他的性格没办法跟人配合做事, 也不适应朝九晚五困在办公室里。”

他跟计启是在中学时的一次夏令营认识的。当年经济条件还算可以的家庭很流行送孩子学编程。

那会儿计启就很独。

天分卓绝但非常孤僻,是同学眼里的怪咖。

索性他脑子稍微能跟上对方的节奏,又住同一个宿舍才渐渐熟悉。后来计启的妈妈跟家里一个表叔再婚, 两家算是亲戚, 关系就又近了一点。

他听宴教授讲计启生父是暴力狂, 明明是入赘婚后天天打骂妻儿。

而他妈早些年更是懦弱, 母子俩遭了很多罪。

有一次他生父拿烟头烫得他妈满身是伤,被还在上小学的计启亲眼目睹, 为了保护妈妈他拿擀面杖打对方,他一个小孩当然没办法对成年人造成多大伤害。

反倒把对方激怒了。

被踹得老远,肋骨都断了两根, 结果擀面杖掉地上。

他那爸爸喝得半醉不醉,一脚踩擀面杖上摔倒了,后脑勺撞在茶几一角一命呜呼。

后来计启就越来越孤僻,越来越不爱跟人交往。

他妈妈带他看过心理医生,可惜并不管用。不知哪天开始他就喜欢往深山老林跑了。

钟元眉头下意识蹙起,“……然后呢?”

“他市场到一些道士留下的崖壁闭关。几大名山道友们留下的山洞都不少,住在山上时就在附近辟一块地种菜,每个月下山一趟买米买油。他物欲低,除了固定时间给他妈妈打生活费,平时花不了多少钱。”

大概是因为心里仍旧恨那些“不好好过日子却总爱搞事”的搅屎棍,所以才会高看钟元。

钟元听完,表情就一言难尽,满心唏嘘。

这世界有时候挺不公平的。

给了他那么高的天赋,却让他降生在一个最容易毁人的家庭。他母亲是受害者,可另一方面又是无知无觉的加害者。

如果不是她无底线的懦弱,就不会导致小时候的计启担惊受怕,最后还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而贱男人虽然死得正好,却又给一个小孩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也不难理解他跟亲妈的关系为什么听起来那样奇怪。

不缺赚钱的能力,但只赚最低限度的生活费,给生活费却又不想跟对方一块生活……

唔,确实不容易招揽。

但这么快就放弃,钟元又很不甘心,“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愿意将游戏利润的百分之五捐给需要的人,比如捐给反家暴庇护中心,或者资助为遭受家暴的妇女儿童提供法律援助的律所……”

她语调很慢。

说的时候,眼珠儿在不停的转,似在思考这种想法对不对。会不会太功利,是否在对计启道德绑架,会不会反而激怒他。

说完,不等宴修元开口,钟元神色凝重又摆摆手自我否定了,“算了算了,不太合适。”

对方心理状态估计不怎么健康。

躲到山里吸收日月精华,应该是变相寻求心灵的自救,何苦用俗事去加重他的负担。

没了他不就是慢一点吗?不就是多烧点钱吗?

烧钱总比烧人家的命好!

不过——

“软件的事还是要麻烦你,你做公司跟他的中间人,按交易我给你抽佣。”

钟元扭头看向宴修元。

灿烂耀眼的笑容无声无息侵入他心头,成功入侵后便张牙舞爪般铺开、霸占、强势蔓延出一片暖意。

而“抽佣”两个字又让这片暖意上空卷起小型寒流,宴修元眉头微蹙,瞬间又舒展开。

“我们不是朋友吗?谈佣金有些外道了。”

钟元:“总不能让你白忙活。”

“举手之劳,如果这都要计较得那么清楚,只能说明钟总心里没把我当朋友。”

听着刻意加重语调的‘钟总’两个字,钟元侧首看他,撞进浮动着柔和波光的眼眸,她眼神微微闪烁,彷佛嗅到了龙井的芬芳。

又一想,不能啊,宴修元不是那样阴阳怪气的人。

大概是错觉。

她红唇再次漾起令人目眩的笑容:“怎么会,你不要佣金是替我省钱,白得的劳动力当然多多益善,我求之不得呢。”

说罢,钟元低头看表,“诶呀,十一点了。”

“舜山府离这儿有六七公里吧,这个点打车不容易。这样,你开我车回家,抽空再把车停到世纪大楼就好。”

“好。”

宴修元也没客气。

等钟元把电脑收进包里,拉开车门下车时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记起赵望旌是谁了。”

钟元开门的动作一顿。

再次坐回去,顺手还把车门关上,“谁?不是拆了两条街的拆迁户吗?”

她查到的资料就这么简单的一行。

有钱,很有钱,拆迁发家的,父母皆亡,热衷四处投资,所以钟元一开始把他定位于“冤大头”。

今晚跟他聊过后察觉到赵望旌骨子里的傲慢,习惯性自上而下的审视,她已经把他从冤大头挪到精明的、需要防备的投资商这一档了。

现在听宴修元的语气,好像他很不简单的样子。

宴修元:“他是六安集团赵董的私生子,母亲是某个已故部队首长的养女,虽然那名首长去世了,他母亲也只是对方的养女,顶级权贵圈子看不上他私生子身份,但双方都算有地位的人,在中不溜的圈子里他很吃得开,我听说他插手的项目都不长久,你跟他来往还是得留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