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捎带(第2/3页)

只听一声脆响,那人又“啊”的一声,三窍流血,拿手正要去捂脸,也不知是要捂鼻子还是要捂眼睛。

然而还未捂到,摇晃一下,竟是往后软软跌坐倒躺在地上,再无声息——居然已经晕厥。

而李训早趁势退回,伸出手去搭着窗台铁棍,一把抽出,反身再上。

一个照面便伤了三人,其余三个哪里还有半点斗志,根本不用任何提点,已然不谋而合,慌张往后院跑去。

当前那人一面跑,一面已是把手中长刀抓紧,朝前叫道:“快把那女的抓过来!”

又回头对着李训警告道:“你再上前,我就把你那娘们给砍了!”

口中说着,就伸手去撩隔着后院的门帘。

他手还未碰到帘子上,就被一股大力重新撞得倒退数步,面前一黑,被那帘子整个盖了头脸,继而跌倒在地。

而随那力道,却是数人从外头挤得回来,因慌不择路,不但将那帘子都轧脱了框,还有人脚下不稳,路也来不及看,把自家同伴也给撞了。

门开帘落,后院中西北风便灌得进来,和着劲风,地面火焰汹汹,烧得呼呼作响,足有半人高,正迎风卷来,另又听“啪”的一声,一缸东西在外就地摔裂,不知里头流出什么,引得火势更旺。

那火起势虽然距离大门仍有些许距离,可炙热非常,门内三步都无法站立,那几个离得近的只觉自己眉毛胡须都要被一把点燃,急忙带着毛焦火燥头脸再做后退。

只是这边一退,竟又迎上后头李训铁棍。

如此前有火,后有持棍凶徒,叫几名贼匪进退不能,几下反抗,终于束手。

后院之内,一众贼人吵着要去捉拿的赵明枝却立在当中。

她右手搭着骡车上酒坛,左手微微发颤,直直盯着屋内,随时待要把那酒水抬起再补燃火之物,然则这一回等待未久,便听不远处一声巨响,边上木窗由内砸开。

她正提一颗心,伸手去摸腰间利刃,便见李训从窗台后一跃而出,一手倒提铁棍,自檐下走得过来。

他见到赵明枝,终于面上神色放缓,又看她左臂半晌,复才问道:“怎的绕到此处了?”

赵明枝松一口气,把手放开,道:“我见得地上有些马车辙痕,又听得后院有人声,因怕他们另有算计,便想着绕来打探一番。”

“谁想正遇得二哥引得人都去了前堂,倒叫此处空得出来。”

又道:“二哥,这群贼厮好毒的心思,原本还打算把这酒肆烧了,连人带屋,一并毁尸灭迹。”

她自后头进门时半点未曾料到,这间酒肆前宅后院,门墙下俱都围堆着一圈柴禾,那柴禾湿漉漉的,凑近一闻,一股桐油味道。

如此布置,其中心思着实可恶。

李训道:“成群流匪,又都持刀,从无不毒的,不知伤了多少性命。”

赵明枝听得这话,却是忽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后院占地不小,此刻却是被贼匪们截来的赃物装得满满当当,除一队骡车,另有三辆马车。

那马车一大二小,大的极大,车厢看着简单,但那马鞍、车篷用料不菲。

此时后院只有风声、火烧噼啪声,另有几个贼人在前堂呼痛声,并无其余声响。

赵明枝心念一动,自一旁取了一根细长柴禾,上前几步,正要去撩那未锁马车车厢。

然而她手还未动,对面李训已经疾步上前,拦在她身前,将手中铁棍伸出,一把拨开车厢厢门。

厢门一开,里头模样当即叫人一目了然。

木桌、小几、小榻、椅子,另有放东西的木柜,许多箱笼,还有茶壶、水壶、几个大食盒,虽是狼藉得很,但看用具同材料,无不精致。

此外,地上还滚落几只手炉,又有脚炉,许多饮食果子。

暖炉还罢,吃食俱是南北运调之物,这般偏僻之地,寻常富户想要采买都难。

赵明枝不去理会其他,扶着车厢踩得上去,拿手撕开那脚炉上厚布先做一探,再去摸地上铜水壶,转头便同李训道:“二哥,脚炉热的,水还温着。”

李训若有所思,提着铁棍,又翻窗入堂。

赵明枝见门外火势未歇,难以通过,而左手无力,那窗台又甚高,正要回身,却听“咣当”一下,自窗口处落下一张条凳。

那条凳地面位置立得甚正,正正对准窗台,约莫有两尺高,正好给人踩垫。

而李训把窗推得大开,指那条凳道:“踩这个过来。”

赵明枝扶窗踩凳爬了过去。

此刻那堂中地面躺了许多人,不是带伤,就是被绑。

李训寻了最近一人,俯下身,把他嘴上绑的布条扯开,冷声问道:“你们截了谁人的道?拿来问财的活口在哪?”

那人拼命摇头,道:“我……我只是踩点的,打劫的事,半点不知啊!”

嘴上说着,那眼神闪烁,却是下意识瞥向右边。

李训向右看去,只见彼处堆了不少柴禾,又有秸秆,比人还高。

他顿觉不对,不敢用铁棍,只随手抓了地上木枪,掉转枪头,用后头木棍把那秸秆一把扫开。

秸秆既开,其中情况大敞。

地上堆堆叠叠,全是尸首,多被乱刀乱棍打死,尸体千疮百孔,有些脸面都不成样子。

李训当即回头,见得赵明枝恰才落地站稳,忙挪自家半身拦了面前场面,又一指一处死角桌椅,道:“你在彼处坐一坐。”

赵明枝猜到几分,头也不转,果然乖觉上前坐了。

而李训在那几十具尸山中寻了一圈,竟是当真救出两个人来。

那二人皆是女子,反手被绑,嘴上缠布,一个已然花甲之年,一个却只有十余岁,做闺阁少女打扮。

两人眼下俱都狼狈不堪,尤其那少女衣衫半褪,裸着半边胳膊,眼泪涟涟的。

李训把人拖到外头,便自转头。

赵明枝正留神,并不用他半句交代,当即站得起来,摸了自己腰间匕首,上前割开两人嘴上、手上绳索。

那老妇一得自由,当即开口叫道:“壮士,老身还有一子一孙女!”

而那少女却是赶忙把衣服掩好,抱臂呜呜抹泪。

赵明枝看得一叹,自袖中寻了帕子给她。

对方原本还待不收,然则涕泪俱下,实在难忍,只好哽咽道一声谢,接了拿去擤鼻子。

李训反身走出,摇头却道:“里头再无活口了。”

那老妇面上一悲,双目也红了,道:“我那儿子穿一身赭色锦袍,头上带着冠,厚底黑靴……”

李训等她把话说完,才道:“节哀。”

而那少女此刻也把眼泪一抹,问道:“那我妹妹……她昨日才满的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