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合卺(第2/3页)

又道:“驸马爷还说,殿下所戴凤冠甚重,您肩上有旧伤,头颈不好负重太久,他已是向礼官同全福人都问过,人人都说仪式已经顺利完成,不必一味担在头上,特特吩咐婢子早些进来帮着取下来。”

她“驸马爷”三个字叫得极顺口不提,话里话外,也尽是欢喜之色。

外头不管有多少议论声,那些议论之中又有多少道理,对于墨香而言,自然还是希望自家公主能得个可着心长的驸马。

这一位驸马背景、能力俱是无可挑剔,可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那些不过给外人看的,究竟过得好不好,最要紧其实是性情和用心。

从前那些不算,而今成了亲,亲眼得见裴官人还是同从前一般知冷知热,又肯把心放在自家公主身上,这就算是开了个好头。

万事开头难,若是连刚开头时候都不给你装,那后头就麻烦了。

赵明枝自然不会推拒。

于是三四个宫人围了上来,给她慢慢解下头上凤冠。

墨香就帮着众人把凤冠收到了一旁的匣子里,特地看了几眼,才回头对赵明枝道:“都说这九翚四凤冠华贵,方才戴在殿下头上的时候,婢子都不觉得有什么,只顾着去看殿下的脸,眼下取了下来单独来瞧,果然贵气。”

赵明枝先前心里都是旁的事情,并不怎么去管身上行头,此刻闻言也去看匣中凤冠。

只见那凤冠前后九龙、八凤俱都衔珠,栩栩如生,又有璎珞、宝石,并无数珍珠,当真色泽瑰丽,光彩夺目,但无数珠宝之外,却在背后不起眼处,拿金丝缀着两颗南珠。

珠子大小、颜色都与其余珍珠不甚相同,全靠匠人技艺才混在其中,只要仔细端详,便能辨认出区别。

赵明枝心中若有所思,只让人先把这凤冠放在一旁。

等她重新梳洗过后,再去看墨香端来的饮子,乃是两样驱寒养胃的熟水,又有百合莲子小米粥并白粥两碗,咸甜小食各几样,东西不多,但准备得很是齐全。

赵明枝捡了几样就粥吃了,又拿饮子压了口中苦味,想到那裴雍还在前头席间宴饮,不免问道:“厨房里有没有备下解酒的东西?”

墨香笑道:“殿下放心,早预备了。”

说着又指了指桌上饮食碟盏,道:“只这些个却是前头管事的送来的,说是驸马早前交代过,因公主府才开,今日宴席又多,怕是准备不及,便先安排了一班人手在后头置了个小厨房,专供今日殿下所用。”

她口中向赵明枝介绍,心中却又有另一桩想法。

——都说女子心细,其实只要有心,心细哪里分什么男女。

今日才一进府,那管事的便来寻她通气,又请她安排一二人到小厨房看着,只说什么人多手杂,公主吃食不能怠慢云云,其中尊重小意,又岂止是因为身份。

赵明枝自然不知道个中细节,听得说早有预备,便也不再过问。

只她酒量实在稀烂,那百合莲子小米粥里头下了冰糖,甜滋滋的,她喝完一碗,倒把肚子里先前的酒意一并带了起来,于是眼神便有些发散,双颊绯红,双耳跟着发热,胸口处更是觉得心跳甚重,不免道:“既有解酒的,也拿……”

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同护卫、宫人的问好声混在一起,不过转瞬功夫,裴雍就跨了进来,问道:“什么解酒的?”

一面说,一面向赵明枝走来。

他身上还穿着成亲时的紫袍,带着浓浓的酒味,眼睛微红,却是亮得惊人。

赵明枝本来五感就比寻常人灵敏,为那酒味所逼,此时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几分。

裴雍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停步道:“我身上酒味太重了是不是?”

他说着就要退出去,口中不忘道:“我先去寻个地方洗漱。”

赵明枝忙拦道:“席间酒急,不如吃点东西解了酒再说,也压压胃。”

得了她吩咐,便有宫人捧了解酒的饮子上来。

裴雍犹豫一下,却是不着急去接,而是先退了出去,在外间悉悉索索一阵,才又重新进来。

这一回却是换了一身外裳。

他走到赵明枝不远处,复又站定,迟疑问道:“酒气还熏不熏的?”

赵明枝笑着摇头,见他仍不放心的样子,便道:“只有很淡的酒味——方才是身上打翻了酒么?”

她说着也有些奇怪起来,看了眼角落处的漏刻,见时辰并不算晚,不免问道:“外头宴席已经散了么?二哥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喝点解酒汤。”

“客人回去了不少,其余多是自家兄弟,承彦往我身上洒了半壶酒,撵我回来,自己眼下正在前头一桌一桌的拼着。”裴雍说着也笑了起来,又同赵明枝说了几句闲话,才取了一旁解酒汤喝了,去得后头厢房洗漱。

墨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明枝,见她点头,才安排了人跟了过去。

只是没过多久,墨香正在外间收拾东西,刚才跟着出门的两名宫人,两名黄门已是重新回来,其中一人当先禀道:“驸马说不用我等伺候,叫都回来照顾殿下。”

墨香愣了下,一时也拿不准裴雍的意思,又不敢去问他本人,只好出去寻了今日那管事,把方才的情况说了。

那裴家管事的倒是十分恭谨,道:“而今殿下来了,一应大小事情自然是遵从殿下素日习惯,只是官人一向都不怎么用人贴身伺候,洗漱、洗浴都是自己来的,便是端茶倒水,也只是有客人时才做分派。”

他说完,像是怕自己言语不尽,令墨香生了误解,忙又解释道:“凤翔地处西北,京兆府所处之地更不必说,驸马多年行兵,隔三差五便有细作借故接近,其中也有不少拿金银美人相诱的,是以他常年日夜警惕,等闲人都不得接近,为防备敌袭,便是床头都要藏刀的,是以寻常时候,全不用人伺候。”

说完,又向墨香打听赵明枝作息、喜好。

墨香听得咋舌。

大内自然也三步一岗、五步一卫,尤其南行时候,天子行驾更是护得慎之又慎。

可这一位驸马与之相比,却又是另一种仔细,仿佛刀光剑影,就在喉间。

墨香想了想,捡宫中常见的忌讳说了几样,回屋把此事同赵明枝回了,又小声问道:“驸马这样行事,谨慎是谨慎了,倒是怪吓人的,不会到时候真的枕下都要藏刀罢?”

她其实还有一点担忧不好意思说。

——好不容易朝中稍稍安定了些,狄兵也败了,不会最后殿下反而为这节度拖累吧?

只这样话实在卸磨杀驴,尤其殿下从来遇事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说得出来,只怕无用之外,又显得她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