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赎将,只赎兵(第2/3页)
若是把这封战报上的消息传至民间,早已入土的桓温估计都要被洗白一点名声。
好一位忠臣良将啊!
“行了,请诸位说说自己的看法吧。”王神爱说道。
最大的问题就是,该当以何种态度对待桓玄,又要不要将谢琰赎回来。
文臣还在犹豫,或者说,他们已被谢琰的操作给气得头疼。
将人赎回来吧,总觉得太亏。不将人赎回来吧,人家好歹算是士族领袖之一呢,就这麽留在敌营里着实不妥。
倒是武将先出了声。
刘牢之一步上前,抱拳应道:“殿下无需顺着桓玄小儿的话!若要救回谢将军,还有一个办法。臣请战荆州,击退桓玄!”
有他开了个头,当即有人接上了话:“臣也请战!”
“臣也可!”
打就是了。
不错,桓玄给了这个赎回的条件,他们就一定要接吗?为何不能走出一条新的路,比如——
直接趁着桓玄在等朝廷回应的时候,快速出兵讨伐,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可在这片热烈的请战浪潮面前,也就只有那个傻子皇帝起哄一般叫嚷了两声,真正主持大局的皇后殿下仍是面沉如水。
“胡闹!荆州上流形胜,地广兵强,和王恭部众大不相同。在座诸位有谁和荆州兵真正交过手?”
没有,一个都没有!那还说什么呢?
“我让你们剪除王恭逆贼,收回兵权,令朝廷有人可用,是因为王恭兵马就驻扎在京口附近,他会如何应对,诸位心知肚明。”
“可荆州呢?诸位最好也别忘了,晋朝何以能抗衡北方,是因为扬越为根本,荆楚为辅佐,荆扬一体,战线方成。局势未明之时,先让荆州扬州彼此攻讦,若是能够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也就算了,若是打出一场旷日持久之战,该当如何?”
近来北方有战报传来,拓跋圭已越过了太行山,向慕容宝发起了进攻,看起来是给南方收拾内乱提供了时间。
但北方又不只有拓跋圭的魏国和慕容宝的燕国,还有姚兴的秦国呢。
若给桓玄以喘息之机,他忠臣也不装了,直接和姚兴联手,又该如何?
“谢琰身负世家傲慢,冲动激进,导致今日之败,你们也不动脑子吗?”
刘牢之低下了头。
他必须承认,皇后说的一点都没错。荆州军和王恭的部从不一样,真要打起来,一定是一场硬仗。
可一想到,本该能让他扬名于建康的班师典礼,就这样被谢琰和桓玄一战给打断,反而是桓玄的“条件”先于他的战果陈于朝堂,他便满肚子的不忿:“难道就这样将东西给他,只为了赎回谢将军?”
若不是谢琰出身高,让人需要讲求礼数,他连一句“谢将军”都懒得叫。
他不甘心啊!
王神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心中暗忖,这位因救命之恩而投诚的将军在性情上的弱点,同样有些明显。
不过眼下,还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她沉声反问:“谁说我要赎回谢琰了?”
“不错!他自己做错了事,下错了军令,不因他牵连士卒,引发内乱,对他论罪重惩,以儆效尤,都是对他宽容以待了,又如何还能舍大批粮草去赎买他。”一道肃然的声音从朝臣之中传了出来。
庾鸿原本还想说,是谁人如此大胆,竟敢这样说。
皇后这麽说是皇后的事,武将这麽说也有武将的道理,但九品中正制下,世家占据朝堂大半,这里多的是能和谢琰站在同一立场说话的人,也多的是人能与他同情,怎能说不救就不救。
可一看说话之人的身份,他又即刻闭上了嘴。
因为,应和着王神爱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谢道韫。
同为谢家人,谢道韫与谢琰同辈,还比他年长,当然可以用长者的身份发出这句训斥。
这句“不救”的定论,也唯有她说出来,最能堵住一部分人的嘴。
王神爱的目光与谢道韫隔空对视,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满是恨其不争的情绪,这才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
谢道韫其实并不知道王神爱先前做了什么,但她该这麽开口。
谢琰这个人,没有倾力赎回的价值,这就是事实。
可谢氏昔日堂前芝兰玉树,如今却是人才凋敝,又让她发间的风霜之色更重,怎能不唏嘘感慨。
“谢夫人懂我。谢琰冒进,招来此败,应革职查办。”王神爱长叹一声,“但他人已落入敌手,除革职之外的其他处罚,容后再说。”
朝臣面面相觑了一阵,只觉得这句“容后再说”,说得着实不对劲。
若朝廷无心赎回谢琰的话,恐怕他是没有以后了。
王珣便忍不住问道:“那桓玄的这条件,就不管了?”
王神爱答道:“战报中不是说了吗?被桓玄俘虏的何止谢氏父子。朝廷不打算赎回那两人,但想赎回历阳被俘的士卒,请他重新开个条件。”
“既有条件可谈,桓玄便不必即刻倒戈,也于天下人——”她阖目凝神,似还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说出了四个字,“有个交代。”
将领有过,士卒无辜,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因荆扬一体,互为表里,刘牢之与刘裕携大胜之势而回,也无法掉头吞掉荆州,但桓玄也休想因为那战报上的说辞,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赎将,只赎兵!
她似乎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要给世人看到,他桓玄会从晋朝与新朝里选出一个更适合效忠的,也先一步将北伐付诸行动,那又如何?我们成全他,但日后又何尝不是成全自己。”
“他要认他的明主,那就看看,如今到底是谁更贤明。”
好一个不赎将,只赎兵!
王神爱的这句话砸在朝堂上,几乎是当即就让先前请战失败的刘牢之重新抬起了头。
他也随即听到了王神爱的下一句话:“今日荆州不可替代,荆州兵难以收服,他日若有机会,何敢令桓玄如此放肆!”
只要抓到机会,一定要打。只是现在,他们最该做的,还是消化掉击败王恭之后多出的兵马。
这些人先前尊奉先帝旨意行事,现在该当适应新的统治者了。
而后,便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若是桓玄因此而狮子大开口怎麽办?朝堂财政虽因收缴了司马道子的私库,没有先前空虚,但到底还有诸多用处,总不能全成了桓玄北伐的助力。”
那这得叫什么事!
王神爱沉吟片刻,答道:“既是赎回士卒以安民心,那就各家都出一些吧。吴会之地积财甚多,按照天幕所说,都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更应该多出一些。那就顺便将王恭的头颅也带过去吧,让他们看看不尊诏令是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