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弧形战车阵的妙用(第2/3页)

后方的羌兵倒是收到了崔浩的军令,在外圈急速奔行转向,预备从另一处豁口杀入。

但这兵车组成的弧面上,内圈的距离总归是要比外圈更短的。

甚至当他们勉强撞开了一辆战车,接连砍杀了数名洛阳守军后,面对的已是另外一把凶悍的刀。

“杀!”刘裕一马当 先,奋力斩落了一名羌人骑兵的头颅。

他本就是北府军中一员虎士,若没有点力气,以他这样的出身,哪来的机遇出头人地。

此刻他手上青筋直突,一阵暴起的发力,一改先前只步阵指挥的模样,又已朝着另一人砍杀了过去。

被临时调入军中的洛阳百姓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先前单是因为“刘裕”的名字决定听从他的安排,也看到了他在条件有限的情况如何快速安插完毕了各方人手,但先前他满面疲态,还常有沉默,总让人觉得与天幕所说对不上号。

可在此刻,当战阵动起来的时候,当他自己亲自举起了刀,所有的评价都已全部重新翻篇。

随着刘裕的那一个“杀”字,更多的声音环绕着这座弧形长弓,化作激昂的战意,向着前方的羌人对手压了过去。

“杀!杀!杀!”

一名羌人士卒紧跟着前方同族的脚步,向着一处豁口杀奔而去,却忽然发觉,前方的战车好像动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他在向着那个方向靠近,而确确实实是——

是战车动了起来。

崔浩厉声喝道:“退!”

他看到了,刘裕的防守军阵又变了。

当羌人兵马接连破阵受阻之际,刘裕亲自带领精兵发起了反击。

这座圆弧车阵之中,只有几辆是真正的兵车,也恰到好处地方便了他此刻的行动。

战车与持盾的兵卒随同刘裕冲杀的脚步,向着愈发靠近的羌人大军横撞而来,让本就经历过一次前后切分的羌人尽数警觉了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等他们瓦解这横亘出来的障碍,一根根木器铁器便已如标枪一般,从这个散开的阙口处掼来,像是另一种形式的箭雨,响应着刘裕的进攻。

崔浩的这个“退”字当然喊慢了。

对于同族接连被杀、已深陷战场的羌人来说,这个“退”字也起不到任何一点作用!

反而是变动的战车,就这样配合着刘裕主力的进攻,彻底破坏了对面骑兵的强势冲撞。

不,不对,还是有骑兵一举冲过战车、枪兵、弩兵,顶着伤势几乎杀到了洛水河边,但在同时,也有一双极力维系着稳定的手,站在飘动的河船上拉开了弓,让一支利箭从敌人无法抵达的后方发出,射穿了他的胸膛。

那个先前被破开的缺口,又已被重新填补了回来。

像是河水将泥沙冲开了一个豁口,现在被一道堤坝拦截在了前头。

崔浩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先前无论是在邺城擒获慕容麟,还是促成秦魏结盟,都是凭借着他思维敏锐的头脑,但在这种真正的战场上,当刘裕将先声夺人变成了全方位反击的时候,他的手已自手心发出了一种冷意。

他更是看到,随同他而来的秦国羌人将领已反过来变成了别人的猎物。

刘裕亲领精兵杀到了他的面前,斩断了那羌人将领的头颅。

在他的马前,本还挂着那颗看不清面容的“战利品”,现在,则是他自己的脑袋被战马踩踏了过去,变成了一团更难以辨认的肉泥。

一时之间,羌人的士气几乎跌落谷底。

崔浩喃喃自语,连带着坐下马匹后退:“……这不是背水一战的打法。”

这当然不是背水一战。后方的洛水上还飘荡着船只,像是对于前方的接应,并未被砸毁在河滩之上。

这是刘裕自己的打法。在看似无人可用、兵卒不足的窘迫处境里,将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部抬上场来,让对手大开眼界,仿佛也在冥冥之中,与天幕所说的洛阳之战形成了对照。

崔浩的亲卫忙问:“咱们该怎麽办?”

“退,先往北方退!”

崔浩即刻做出了决断。

已深陷战局无法脱身的,便暂且管不上了,其他的人不能继续无节制地投入到战场之中。

但后方还有桓玄的那一路兵马,显然不适合他撤离,他也只能仰仗着良马助力,尽快顺着洛水向往东撤,直到合适的时候越过河桥,向北面退——

退到魏国所在的北面。

刘裕亲自拦截在此,北面的战局或许仍有回转的余地!

这场奔逃对于崔浩来说,简直是一场要命的折磨。

幸而羌人残部的破坏力依然惊人,让刘裕来不及对这一路的罪魁祸首发起追击。

很快笼罩在洛阳之上的夜色,也让崔浩一行成功涉水北上,又在接连一夜的奔逃将至尾声之时,远远看见了邙山山道尽头,有一行对他们来说分外眼熟的队伍。

在风中招展着的旗帜上,也是一个对他来说亲切异常的字。

那是一个“魏”字!

只是当他让人通报了身份,免于被当作敌军射死,这才终于与对方会合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

“公孙将军,你怎麽弄得如此狼狈?”

带队而来的公孙兰虽然没像是崔浩这般,损兵折将到了这个地步,但也绝不像是一路强兵,甚至在头上还有一处格外严重的伤势,草草包扎了一番止住了血。哪里还看得出一点拓跋圭手下强将的模样!

公孙兰也顾不上追问崔浩这边又是什么情况,自己先骂出了声:“洛阳的人都疯了!”

他们都疯了!

这是他遇上的,最不像是正规军队的反击,但也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对手!

“你见过用门板做船,上面堆了火,就推入江中的吗,你见过用寻常绳索当武器拦截战船的吗?我都见到了。”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重重地喘了口气,又道:“你见过用瓦罐当飞石砸人,用房梁堵塞山路的吗?我也见到了!”

公孙兰率领的兵马本是能够轻易度过太行山,向燕国发起征讨的精兵,何曾见过这样的打法。

渡河抵达孟津,穿过邙山屏障,竟然都变成了这样一个步步险境的大难题。

仿佛一夜之间,洛阳已变成了一座应帝麾下全民皆兵的城池,于是当他们听说北方有敌人来袭的时候,哪怕自己这头没有这样多的士卒,也照样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将人拦截下来。

寻常的敌人不可怕,悍不畏死还源源不断的敌人最是可怕!

“有个婆娘更是疯了,还指挥着人把山上的墓碑扛过来砸下来,要不是先前夜路不好追人,我非把她拆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