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晋阳的坏消息(第2/3页)

夏夜烦闷的夜风,让他只想张弓搭箭,射杀几个猎物。

偏偏耳边还有个没点眼力的东西,在这里推波助澜。

“这姚兴也未免太过可笑了,明明天幕都已经提醒过他了,不可耽于佛教,不可从心所欲,他可倒好,治国治着治着,居然把一个尼僧敕封为国师了,还一边让人效仿永安挖掘水渠,一边给这国师铸塔。”

“最可恶的就是,您去找他,让他出兵洛阳,分摊一路压力,转移永安的视线,他还有那样多的理由来拒绝!”

“说得好像没有我们的帮助,他能自己解决凉国一样。那吕光虽然已经是半死不活,强弩之末,但怎麽说都有这麽多年的积威,也是那西凉的地头蛇,哪里是——”

“闭嘴!”拓跋圭一句话喝止了亲随。

他难道不知道姚兴此人荒唐可笑且可恶吗?但他更知道,当他这边已面临内部起火的局面,并没有这个资格去指责姚兴的所作所为。

彼时他抵达关中附近,抢先于姚兴一步杀人,于是能站在更高一步的位置上,发起和姚兴的结盟。又因为天幕对于姚兴的种种戏谑调侃远多于他,才能更加理 直气壮地向姚兴展示自己的优势。

但这种结盟,哪怕是用脚去想也知道,一定是脆弱的。

当姚兴因为永安的舆论打击而焦头烂额,不得不选择玄学的门道来寻求心理安慰时,这个结盟中间,就已经出现了不容忽视的裂缝。

而拓跋圭内部出现的动乱,关中面对的天灾挑战,更是让他们两方各有一个需要迫切解决的大问题,无法将力往一处使。

从名义上来说,在面对永安的时候,他们还是同一阵营的,但——不是现在。

姚兴有姚兴要做的事情。

拓跋圭有自己的使命。

他必须证明,他之前说的自己后方有人拼命、不易起火的说辞是真的,证明他离开魏国都城的这一段时日虽有波折但大体无恙,证明他依然有和秦王结盟的资本,而不是一个局势危殆的倒霉蛋!

拓跋圭的手中,那根缰绳已不自觉地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甚至因为他过分使劲的发力,勒得掌心生疼。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同行之人:“还有什么想说的?”

亲随:“……”

刚才让他闭嘴的是拓跋圭,现在让他重新说话的也是拓跋圭。论起反复无常来,其实魏王比起姚兴来说也没差多少。

“您若是再跟他分析分析唇亡齿寒的道理,他应该是能听明白的。”

拓跋圭冷笑:“那你信不信,他的那个国师一定会想办法旁敲侧击说服他的。”

亲随:“……啊?您是说——”

“怎麽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地给姚兴治病又为他指点迷津呢?怎麽会有人在听到了天幕所说的种种之后还觉得他是个明君,能够扶得起来呢?又怎麽会有人明明说要救关中,却用的大应的伎俩?”

拓跋圭觉得,只要他没瞎,他就看得出来,那位法师的来历绝不寻常。因为他从不相信,会有天降馅饼的好事情。

亲随惊问:“那您为何不将此事和秦王说清楚?若是他知道自己遭了诓骗,必定会将那法师解决,再度与您联手……”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分明看见,拓跋圭用一种近乎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们和姚兴看似盟友,实则也是竞争对手,天幕都说了姚兴此人并无远见,你觉得他能理解我说的全部?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抓那位法师的狐狸尾巴!”

这才是关键。

拓跋圭从没如此厌烦过一个人,姚兴无疑是直接冲到了首位。

若是一个人足够圣明,便如永安这样的对手,他会敬畏会尊重,甚至无比期待于和对方决出胜负,若是一个人足够昏庸,拓跋圭根本就不会当他是一回事,只会将人解决,然后丢到脑后,就像现在,他已经有些想不起来慕容宝的样子了。

但若是一个人能同时满足圣明和昏庸,且二者杂糅,时常各自显现,昏庸还出现得不合时宜,那这个人便是最让人讨厌的盟友!

在无法得到姚兴的有效支持下,拓跋圭围魏救赵的策略直接化为泡影,只能选择放弃在关中北部暗中经营的根基,用最快的速度撤回魏国。

魏国那边——

刘夫人胆大包天,选择捏造魏王旨意成为王后,随后统兵出征,这一点完全踩中了拓跋圭的逆鳞,但即便是拓跋圭也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调度军心最好的办法。崔浩没有提出反对,也代表着这是彼时最好的决策。

同时,作为继承人的拓跋嗣还被留在平城镇守,对于国中众人的情绪也能起到安抚的作用。

可这也同时宣告,太行山以东的河北地区,战况已经恶劣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拓跋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去谴责谁,去怒骂谁都没有意义,尤其是姚兴和他的“王后”。

前者,一旦他解决了国中的隐患,还和对方有重新联手的机会与必要。

而后者,起码是与他站在一起的,也应当并不希望看到魏国灭亡。

但或许是夏风燥热,一直到他重新越过子午岭上的秦时驰道,随后马蹄如风地奔向平城时,才终于感觉到久违的冷静涌上了心头,让他能够继续用冷酷而果敢的眼光看待眼前的局面。

随后,这亲随就听到,拓跋圭下达了一道奇怪的命令。

他们这一行人忽然调转了方向,不去平城,而是转道晋阳,直接在更靠近洛阳方向的“前线”调兵!

……

拓跋圭翻身下马,脚步匆匆。

身上的斗篷已满是赶路之中沾染的尘土,面色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但在这一众骑兵停在晋阳城下,面前的城门缓缓开启时,又见他龙行虎步,仿佛走出的每一步都仍是异常稳健。

“让守城的将领来见我!”

卫兵的脚步一顿。

拓跋圭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对,一声厉喝:“什么情况!”

“之前……您让李将军驻守邺城,王后出兵后,将李将军从前线换了回来,留守晋阳,随时待命。”

这是刘夫人与崔浩的一并商议。

在当时河北的局面下,若是这支持军和李栗的意见相左,必然要出问题,还不如将他撤回,随时调度。是用来提防河东方向的敌人也好,是作为后备军队拱卫平城也罢,都不会出错。

“然后呢?”

卫兵答道:“十日前,李将军收到消息,应军从洛阳发兵,意图进攻我魏国,出征的兵马还不少,便南下应战了。斥候还打探到,那边领兵的将军挂着一面刘字军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