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他要走!(第2/3页)

只见姚兴在方才攥紧手中信报的那一刻,脸色突然间就惨淡了下去,甚至可以用煞白来形容,胸口也像是忽然就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呼吸不畅,直接便要倒下。

可哪怕他此时已死死握住了支撑住他的姚崇,信报之中的一句句话却好像仍跳动着,闪烁在他冒着金星的眼前。

应朝种种政令推行照旧,正在清扫北方土地,也继续壮大南方。

问有没有向西推进的计划?

永安陛下说了,秦国不急,那边百姓过得还成,不急着送姚兴去死。

仿佛秦国宗室内乱,在永安这里也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秦国的国运,也不过是永安面前随时可以掐灭的一道火烛!

何其……荒唐,而又可怜。

他强行按捺着,才没又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但好像不吐出这口血来,反而更让胸腔肺腑间搅乱成了一团,一路撕扯得脑中也有一根筋在作痛。

“你……”姚兴慢慢找回了视线的清明,向着姚崇苦笑,“你现在相信了吗,法师没有这个必要挑拨你反我,因为永安对关中,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心态!只有我们!”

“只有我们和父亲一样,如此执着于秦这个国号,执着于关中这片早已进退无路的土地!只有我们觉得和魏国联手便能攻破函谷关,还能有翻身的机会,觉得天幕告知的未来还能够做出改变!”

“王兄,你先别说了!”姚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只因他看到,在姚兴的肩头已重新沁出了血色,显然是伤口撕裂所致。

他们兄弟阋墙是假,但姚兴被宗室刺杀却是真啊!这是真发生了的事情。

他要保民心,要保关中的人心向背,保潼关等关隘不会被守军轻易放给应军,就一定要削宗室的利益来填补百姓所需。

所以此时,他已不是天幕所说,那个会让宗室得到体面待遇的秦王,而分明是一个垂死挣扎的疯子!

姚崇还没考虑投降一说,宗室里却难免人心浮动,考虑起了用秦王头颅换取未来。

姚兴也确确实实是挨了一箭,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姚崇起身就要向外走去,去将医官喊来,却不知姚兴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崇弟……别去,听我把话说完!”

他还有话要说!

姚兴自己也不敢说,他此刻到底是因伤势而头脑发晕,还是因为永安带来的那个刺激,让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既无比敏锐地知道,整个关中都在向下陷落,掉进永安的掌心,又咬紧了牙关不想承认,天下归应已只差一步,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姚氏唯一的活路,就是离开此地,将关中拱手让人!

他不能赌,继续负隅顽抗到最后,永安此刻的轻描淡写,会不会变成对关中的犁庭扫xue,对姚氏诛杀灭族,只能……

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带领秦国昌盛,现在,我也只能做出一个决定。”

要放弃一个执念可能是很难的事情,姚兴觉得有那麽一刻,他的神思又变得恍惚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却又很快,变成了豁然开朗的清明。

“走!走得越远越好!”

趁着永安还在解决魏国落幕后的种种,他们还有西行逃亡的机会。但之前的刺杀,已经让姚兴看透了,哪怕是宗室之中,如今也已不是一条心了,要想让仍旧忠心于他的人离开关中,还需要……再做一番伪装。

“崇弟,”姚兴的唇角,慢慢又浮现出了一缕苦笑,“你先前,向我告状,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有个原本可以这麽做的人,没去为应军大开方便之门,现在也还能信上一信。”

……

支妙音站在佛塔门前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到,作为秦国宗室中兵权最高的将领姚硕德,居然出现在了此地,也没对她露出往日里的横眉冷对之色,而是用一种不太好形容的神色看向了她,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疲倦。

他开口道:“陛下说,关中将乱,愿成全法师先前的心愿,助力您西行而去,求索真经,沿途的一应吃用之物和卫队,都已安排妥当了。”

支妙音努力地在袖中掐住了掌心,才没让自己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却又废了好大的工夫,才掩饰住了可能开口就会暴露出的惊讶,回道:“那我该向陛下谢恩才是。”

她说出的是这句话,心中却已经翻涌过了无数种情绪。

从“姚兴发什么癫,突然把我放逐了”到“真出玉门关了,还回不回得来”再到“才说的不会有突发事件怎麽又来”,最后变成了一种生死看淡。

没事的,天幕都说了,永安陛下会打到天竺去的,到时候怎麽也能把她接回来了。

而且该说不说,姚兴此人对“国师”确是一等一的好,在此地放了如此之多的箱子,恐怕其中财货不少,若能带回国去,也是一笔不菲的家资了。

只是当姚硕德离去后,支妙音从起初的震惊和迷茫中慢慢冷静了过来,忽然又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不对……这不太对。

姚兴没这个必要,在这个关头放弃她这根救命稻草,用佛教信徒的身份将她送走!

有另一种可能,立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之前,她向姚兴提议,说“我佛引路,天下之大,向西自有生机。”而姚兴的回答是现在不成。

会不会是洛阳方向有什么变化,让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算盘!

但直接走,恐怕会即刻遭到追兵,于是换一种方式保全自己。

支妙音不敢犹豫,连忙将这个猜测说给了慧果听,也立刻得到了对方的认同。

“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办?”

“要证明这件事也很容易,”支妙音目光沉沉,一把拉着慧果向一个方向走去,“那些护卫看守着的随行物资,放在偏院的禅房之中,那里,之前被我额外挖了个信道,原本是用来应急躲藏的,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走这条地道,有办法避开他们的视线,看到其中的东西。”

姚兴他们若是要走,一定会在这些东西上下功夫!她自认还有几分眼力,能辨别得出来。

两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堆放着箱子的屋中,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此地有些怪异的气味,好像是香料放多了。

“就算是礼佛,也没必要带这麽多吧……”支妙音心中腹诽,信手推了两个箱子,惊讶地发现这其中是空的。

空的?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下一刻,支妙音便已是心中一紧,只因她的那个猜测,仿佛是进一步地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