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私相授受

郑琰的耳朵尖动了一动,郑靖业一摆手:“他人呢?”

“只有拜帖,那个,还有张给七娘的条子。”

“拿来!”

杜氏截口道:“这孩子真知礼。”郑靖业坐着不再说话了。郑家第三代们纷纷闷头扒饭,努力快点吃完,好逃离这个诡异的气场。

郑琰吩咐道:“拜帖和条子一起送到阿爹书房。”这才算是解了围。

别看郑靖业在郑琰面前对池脩之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心里对池脩之还是挺重视的。吃完饭,装作没看到郑琰跟在他后面,父女俩一前一后又回到了书房。郑靖业捏起拜帖来看,上面写的是些官样文章,郑靖业眼睛一扫而过,余光却往郑琰手上瞟去。

郑琰抓着池脩之的信,一眼扫过去,右手的指头挪啊挪,飞快地把信的一头给攥住了,把剩下的半拉信纸往郑靖业那里斜了斜。

她昨天就到池宅去,指挥进行了大扫除。今天早上过去再次检查了池宅的准备情况,才去围观未婚夫的,这会儿池脩之要是回家了,一准能发现洗澡水是一直准备着的、被褥是新晒的、书桌上擦得干干净净的,连厨房里也有老火煲的好汤。在此之前,他会在顾家吃到各式小点心,喝到口味清淡的笋汤。

“你打的好埋伏,”郑靖业眯着老眼瞄清楚了内容,随即哼了一声,“虽说是贤内助,也不要太无处不在了,你事事都想到了,要他有什么用?惯的他!”

“知道啦~”郑琰摆摆手里的信,揣着走掉了。唉唉,这年头谈个恋爱也不容易啊!写情书什么的,必须公开,至少是要让长辈知道一二,你要是公开发表了,他们倒不管了,就恨“私相授受”二字。怨不得那么多人干脆就不留白纸黑字的证据,人家直接……驾车围观,丢各种佩件儿!就是丢佩件,也要光天化日地砸,比私下赠送还让人能够接受。

郑琰步履轻快,她右手握着纸条儿的右边儿,手底下还掐着一句话没让郑靖业看见,是一句肉麻兮兮的情话,她不想再刺激她爹那脆弱的神经了。

阿庆右手成拳,抵在鼻端,低头一笑,与阿汤照镜子似的一般动作,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抬脚跟着郑琰回到了绣楼。说是绣楼,郑琰在这里做针线的时间还是很少的,像现在,她就是在枝型的灯树底下慢慢回味着池脩之的信。

池脩之在大正宫里被皇帝盘问许久,基本上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在皇帝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对皇帝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说话的一时候尽量做到了诚实可信。皇帝是对亲近的人更信任一点,甚至有些“昏庸”的感觉,这并不代表他傻,他只是与一般人一样,选择对已经相信了的人不多加怀疑而已。

河阳遇袭,直奔河阴,怎么看怎么有问题。说的人已经能基本确认有人阴他,听的人心里也有数了,听的说的谁都没点出来——没证据,而且周豫虽是周氏族长,本人却是赋闲在家的,并不承担保家卫国的官方任务,找茬儿也无从找起。

弄到最后,皇帝还留了饭。池脩之是外臣,自然不好跟着皇帝到昭仁殿去用餐,君臣二人,一老一少,就是在前殿吃的饭。皇帝这个老不修,端着个碗,扒两口饭,看一看美少年的脸,深觉心情舒爽,嗯,美人的脸也下饭啊!

池脩之吃完了饭,从宫里告辞出来。第一站就是顾益纯那里,不料他在宫里吃顿饭的功夫,郑琰已经回去了。庆林长公主打趣他一句:“哎呀,这个时候来可怎么是好?已经错过了用饭的时辰了,吃什么好呢?”厨房里有点心和汤哦,特意留给你的。

池脩之乖乖地回答:“圣人留饭了。”

顾宁开心地拉拉师兄的袖子:“那阿姐做的点心归我啦!”

池脩之弯下腰,捏捏顾宁的小嫩脸:“那是我的饭后甜点,阿宁乖,让厨下再给你做去。”

顾宁一张小脸皱成包子样,脑袋往后一仰,从池脩之的魔爪下逃了出来,一路跑到庆林长公主的怀里求安慰:“阿兄是坏人!”

庆林长公主抚着儿子的背略作安慰,傻小子,不知道妨碍人家谈恋爱是会被抽飞的么?

顾益纯一直笑着看热闹,此时才来凑热闹:“阿宁不要闹你师兄了,脩之,来,随我去书房,让厨房把点心拿来,配上好茶,我们边吃连聊。”

庆林长公主掩口而笑。

池脩之:“……”

见了老师,池脩之把与皇帝对话的内容一一说了,顾益纯也没有说什么“不可泄禁中语”,这会儿他又奉行“君子坦荡荡”、“可无不可对人言”了。池脩之一字不增、一字不减地复述完了与皇帝的对话,他刚入行,需要指点,比较起来顾益纯比郑靖业还是要亲近一些。

顾益纯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你不像安民的女婿,倒该是他儿子才对。”

池脩之会心一笑:“如此,学生无恙。”

厨房这才端上点心和茶来,顾益纯起身又伸了个懒腰:“哎呀,我也该去看看阿宽了。”

池脩之微笑不语,看得顾益纯不大自在地又坐了下来,才伸手为顾益纯斟茶。点心共有四样,量都不大,一个人吃尚且有个八分饱,二人分食,池脩之又要了个干净的盘子,每样都取了两个:“给阿宁送去,我可经不得他念叨。”

顾益纯笑眯眯地吃糕点,师徒二人把余下的点心一扫而光,一人捧着一杯茶吸溜着。顾益纯也忍不住八卦:“你师母说,今天京城都传遍了,你叫阿琰给当街打了?”他是故意这样说的,眼睛里还闪着促狭的光。

有这样一个老师,池脩之也不是个会真羞涩的人,同样无耻地答道:“有人管是福气。”

顾益纯道:“你少得意了,现在是小娘子们围着你,哪天叫小郎君们看到阿琰,可有你忙的!”

池脩之悠悠地道:“我们定亲了。”

每当遇到与娶媳妇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池脩之的战斗力总是破表,顾益纯转换了话题:“是啊,定亲了,你也是有爵位的人了,待到成婚之日,仪式也好看些。”

说到正事,池脩之放下杯子,肃容起身,整整衣冠:“非先生,学生不能有今日。”

顾益纯一抬手:“早晚而已。”

池脩之再一躬身,才回到位子上坐定。顾益纯问他:“谢表可要写好。”

池脩之道:“学生有一个月的假,没想歇这么多,就这三五日,会会亲友,写谢表,就销假回大正宫。”

“这样很好,”顾益纯一点头,“新的印鉴、袍服等等还要赶制,纵制好了,你还是先认真做你的中书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