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二更) 我若不争,阿雪更不会爱……

贺兰寂传下一道旨意, 命太仆寺准备避暑之行,大约在五日后出发。

这五天里,他们一是要将多年没有使用过的行宫彻底洒扫一遍, 二则是要搬迁一部分文书案牍和官员办公的机构,不少官员将会伴驾随行,辅佐贺兰寂处置前朝政事,晚上住在行宫外的驿馆,也是要提前收拾出来的。

但随行的官员中并不包括卫淮,按照旨意,他和太子姬玉衡都将留守上京, 负责镇守都城和皇宫的安宁。

卫淮当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接到旨意后,他立刻闯进长乐宫质问贺兰寂:“为什么让我留在上京?如果我不跟你们去皇陵, 你和阿雪由谁护卫,难道就靠你那群没用的朱厌卫吗?”

天子禁卫朱厌卫是军中最为精悍的将士,只不过比起身为大将军的卫淮, 确实还不够看,卫淮说他们没用也没什么问题。

贺兰寂乜了他一眼, 淡淡地说:“护卫之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虑。京中事务便交由你和太子处置,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我唯你是问。”

“京中这么太平, 能出什么事?留下你那个便宜儿子唬人就够了。”

卫淮对姬玉衡向来没什么尊重可言:“还是你和阿雪的安全更重要,只有亲自跟着你们,我才能放心——”

贺兰寂打断了他:“你不是为了和圆圆幽会?”

卫淮的声音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兰寂,贺兰寂的神色淡然而冷漠:“我都知道了。”

卫淮皱了皱眉:“知道什么?”

贺兰寂说:“知道你和圆圆余情未了, 私下常有联系。”

“……”

卫淮沉默片刻,收敛起所有的表情,语气莫测地问贺兰寂:“所以呢?”

“此次避暑之行,我只想和圆圆一起度过,你不必跟来。”贺兰寂说。

“只是不必跟着你们?”卫淮眯了眯眼睛,“你竟然不打算治我的罪?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因为没有必要。”贺兰寂说,“就算治你的罪、将你下狱,你照样不知悔改,反而会牵连圆圆的心神,让他心疼你的伤势。”

卫淮扬起眉梢,忽然轻笑一声,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神色戏谑地看着贺兰寂。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没错,我和阿雪已经重归于好了,而且以后也不会断。我们做过夫妻,阿雪还是喜欢我的,虽然他最爱的人是你,可对我也有旧情,你不在他的身边的时候,就是我趁虚而入的时候。”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杀了我,还是接受阿雪有我这个情郎?”

他唇边噙笑,身为见不得光的情夫,他竟然丝毫没有被正室捉奸的慌乱和廉耻,反倒气定神闲地翘着腿,从碟中摘了两粒新鲜的葡萄丟进嘴里。

“不管怎么选,你心里的滋味都一定不好受,就像当初的我,看着阿雪投向别人的怀抱,嫉妒得几乎发狂了,却也束手无策。”

“阿雪就是这样,天生多情又无情,一旦你爱上他,又不想被他抛弃,就只能接受他的一切……”

卫淮吃完葡萄,不紧不慢地擦净指间的葡萄汁,忽然笑了一下。

“对了,还要好心提醒你一句,阿雪可不止我一个情郎。在这方面他比你有个皇帝样,该有的‘正室’都有了,不该有的‘侧室’和‘外室’也全有了,要不要我告诉你他还有哪些‘侧室’?”

卫淮满眼含笑,口中说着“好心”,实则居心叵测,就是想气死贺兰寂。

因为绮雪对贺兰寂的偏爱,他过去受了那么多气,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还回来,最好把贺兰寂气得吐血,他就能报了当初被气到吐血的一箭之仇。

可他没有想到,贺兰寂竟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卫淮一愣,狐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圆圆亲口告诉我的,他不想对我有所隐瞒,便向我坦露了一切。”

贺兰寂垂下眼眸,语气平淡:“我不怪圆圆,他是妖族,本就不必遵守俗世的人伦纲常。况且我能陪伴他的时日不多,在我死前,我只想看着他幸福快乐,只要他快乐就够了。”

“你倒是大方得很。”

卫淮没了笑意,面沉如水地说:“说什么他快乐就够了,要是他想找一百个情夫呢,你也要由着他去吗?”

“罢了,就算你是愿意戴一百顶绿帽子的窝囊废,可我受不了,多出一个你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要我接受他还有别的情夫?做梦!我非要赶走他们不可……”

面对他的满腔妒火,贺兰寂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被赶走的人就不是你?”

“……”卫淮被他问住了,瞬间哑口无言,过去好一会才说,“阿雪不会这么对我的……”

可他显然也不能完全肯定,语气略显迟疑。

“别做会让圆圆伤心的事。”贺兰寂冷冷地警告他,“否则最先被赶走的人一定是你。”

卫淮不语,静坐半晌,突然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向贺兰寂撂下一番话:“我不会让阿雪伤心的,但我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我承认我不如你,所以我也不是你。阿雪对我的爱本就是我争来抢来的,我若不争,他更不会爱我。”

“输给你就够了,我决不会再认输一次,除非我死。”

-

前往皇陵之前,如果说绮雪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是仍在禁足中的姬玉衡。

东宫的新任掌事前来禀告,姬玉衡的状态不是很好。禁足的旨意是不准姬玉衡离开东宫,但东宫的庭院很大,姬玉衡是可以在院中散步的,可这两日他从未踏出过寝殿的大门,彻底禁锢了自己,甚至几乎不曾进食,送进去的菜饭基本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

姬玉衡是严于律己的性子,对自身要求得相当严苛,这回他铸成大错,以致贺兰寂惩戒自己割下血肉,他本就内疚至极,又因为担心牵连到绮雪,更是加倍地重罚自己。

绮雪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便央求贺兰寂解了姬玉衡的禁足,只是在解除禁足后,姬玉衡仍旧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任谁来了都不见。

这下绮雪坐不住了,在得到贺兰寂的允许后,他立刻变成兔团,趁着夜色溜进东宫,用小脑袋将窗户顶开一条缝隙,软乎乎的身子顺着缝隙挤了进去,跳到了地面上。

寝殿门窗紧闭,冰鉴里的冰早就化成了水,热得像蒸笼一般,兔团紧贴地砖都觉得热,屋中的熏香还浓郁得呛鼻,害得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只是越靠近幔帐,他就越发清晰地闻到了另一股气味,甜甜的,腥腥的,似乎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