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固炮吧(第2/3页)

以前妈妈每个月发工资的第一天,她都会欢天喜地地带着冉步月去她最爱的那家糖水店,用两块钱买一碗双皮奶,然后推给冉步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冉步月,让他吃第一口。

小冉步月拿起勺子,舀一口吃掉,皱起小鼻子。天呐,齁甜。

但他还是笑着跟妈妈说“好吃”,然后让妈妈把剩下的吃完。

“味道还是那个味……”冉步月蹲在地上吃了一口,皱起眉,带着笑意说,“齁甜。”

嘴唇一抿,咸的。

“爸,去年我又做了新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冉步月从包里掏出几个纸做的模型,是他在美国公司最后一年的作品,分别是一座现代主义住宅,市中心公园的行人休息区,还有更偏机械的炫酷舷外机设计。

“我觉得我挺厉害的,尝试了很多之前不熟的领域,反响也都不错——好吧,我知道你又要挑错,但你仔细看看,这次能找到设计疏漏算我输,有本事你就告诉我哪里有错……”

冉步月垂下眼,一把火点燃了纸模型。

妈妈和爸爸都是普通的工人,工地、工厂、月嫂、保洁,他们什么都干过,哪里有钱去哪里。

阿爸干的重活比较多,主要在工地里,很多时候在外面一住就是几个月,工地不拖欠工资的情况下,每隔几个月,爸爸就能带几千块钱回家,顺便还会给冉步月捎上一些小玩意儿。

报废的收音机、MP3、有线耳机、甚至还有很大只的废旧发动机。

都是些破烂,但冉步月从小就对这些东西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每次最期待父亲回家的部分,就是他带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冉步月课余时间就自己鼓捣这些,把东西拆了又修,画图,接电线,狭小的屋子被他弄得像个五金店。

最开始他要琢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修好一个录音机,到后来半天时间就能修好。导致冉步月常常缠着他爸要“玩具”。

爸爸想了个办法,就是在冉步月拼好的东西上“找茬”,说即使修好了也不好用,你得创新,你得改进啊!不然别人卖这个,你也卖这个,你凭什么比别人卖得多呢?

你把这个改进成好用的样子,我就回来了。

父亲的本意是让冉步月多玩一阵子,希望他不要觉得自己离家时间太久,没想到冉步月深受启发,歪打正着走向了“小发明家”的道路。

冉步月小学三年级,用不知道哪里收集过来的零件拼成了一个电动滑板车,让学校老师惊为天人。

虽然是个没什么知名度的街道对口小学,但老师还是为冉步月争取来了一个参赛名额,让他去参加低年级组的小发明家比赛。

冉步月始终记得,那天是爸爸带他去参赛的。

比赛地点在青少年宫,建筑群气派、干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萦绕周围。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

爸爸穿着洗到褪色的军绿色步鞋,有些局促地牵着瘦小的冉步月。

父子俩绕了几圈找不到入口,父亲硬着头皮问了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家长,问他小发明家比赛怎么走。

那位家长拎着大牌包,友善地说好巧,我们家孩子也是来参加这个比赛的,一起去吧。

她的儿子和冉步月年龄相仿,穿得像个小王子,身后跟着的应该是他们家司机,帮小王子背着一个大包,里面全是小发明家比赛要用到的各种工具。

而冉步月只拎着一个他爸爸从工友那里买来的、脏兮兮的二手工具箱。

路上,爸爸和那位家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得出对方家长很有涵养,始终没让冉爸爸的话落到地上。

但小孩子总是最直白的,他指着冉步月身上的衣服,哈哈大笑:“你怎么穿盗版呀!Odidos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哈——!”

他拖长音,声音清脆地把Odidos又念了一遍,好像觉得很有趣。

冉步月脸颊唰的红了,紧紧攥住了父亲的手。

爸爸也紧张地握住了他的小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对方家长笑着打圆场,才结束了尴尬的对话。

后来冉步月才懂,他爸爸妈妈会在批发市场花20块买这件盗版Adidas衣服给他,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牌子,也根本看不出这件是盗版。

他们只知道这件是所有同类童装里最贵的,想来质量也是最好的。

那是冉步月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但也是那次,冉步月穿着20块钱的盗版短袖,拎着破旧笨重的工具箱,在现场几十个衣着光鲜的小孩中,拿到了小发明家比赛的第一名。

他获得了一张纸质奖状,和一个矮矮的奖杯,没有奖金。

但爸爸还是非常开心,带他去吃了一顿肯德基。

冉步月站在柜台前,仰头斟酌许久,点了一个嫩牛五方,他和爸爸两个人在店里坐了一个钟头,把嫩牛五方吃完了。

那是他迄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料理。

奖状和奖杯一直好好保存在冉步月家里的展示柜里,和他后来得过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奖项摆在一起。

在父亲意外去世的那一年,妈妈把他当时所有的奖状复印了一份,从小学到初中,厚厚一沓。

下葬那天,燃烧的奖状和纸钱碎片一起,在半空中旋转着飞舞。

这样爸爸在那边也能看到你的成就啦。妈妈说。

于是冉步月就此养成了习惯,拼命拿荣誉,只为了能在父亲忌日这天,让爸爸看看自己变得多厉害了。

然而两年后,妈妈也走了,恰好和父亲同一天。

长期营养不良、过劳,最终出了意外。

从那以后,只剩下冉步月一个人每年复印这些奖状了。

今年倒是有点不一样。

冉步月坐在墓前,点燃了一沓纸,是他工作室的经营执照复印件,还有公司商业登记证。

“爸妈,今年我回国了,开了我自己的工作室。能接自己想接的案子,还能常来看你们。”

冉步月絮絮叨叨:“目前项目进展都挺顺利的,把合同偷偷给你们看看……不过都是保密的,你们不能对外说哦!”

烧到舒枕山那份的时候,冉步月点火的手一顿,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的合同太厚了,就给你们烧签名页看看吧,保护环境。”

“唔,是的……我又见到他了。”冉步月撩了下头发,声音低了点,“好吧,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爱听。但我可能还是喜……哎,我不知道。”

自从知道舒枕山是砚川集团的大公子之后,冉步月对他的情感就是很复杂的,最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他做不到与他正常相处,于是只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