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一次的夜晚来得过于突然,南山回到守心的寝房时,脑子还有些懵。

“你可算回来了,”守心哈欠连连,“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南山勉强扯了一下唇角:“天都黑了,我不回来还能去哪?”

其实还是可以去神殿的。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后,霁月的身影逐渐透明,留给她的最后一段话是——

“没时间了,你可以回去找守心,也可以来神殿找我,这一次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能选择后者。”

“来神殿看看我吧,或许你会改变主意。”

他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南山牵他的手倏然松劲,只抓到一把空气。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神殿找他,把这个突然消失的人找回来,可抓空的滋味太难受,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睡吧。”守心又打了个哈欠,从怀里掏出铃铛,准备给寝房设下结界。

“等一下!”

南山猛地抬头。

守心顿了顿,睡眼朦胧地看着她:“还有事吗?”

南山定定看了他很久,看着他和霁月有几分相似、却永远天真无邪的眉眼,突然就做了决定。

“我、我出去一趟。”说出这句话,南山顿时轻松许多。

守心惊讶:“现在?”

“嗯……我出去一趟,我就是……就是去看看,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就算出去了,也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去看看他……”

得知黑夜的真相后,她没办法再将霁月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不会如他所愿,但她要去看看他。

南山大步往外走,每走一步就坚定一分,守心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从外面把门关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夜不归宿了。”守心困倦地倒在床上,一边思考明天的菜单,一边陷入黑甜的梦境。

南山冲到院子里后,其实有一瞬间是迷茫的,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没等她思考出个结果,院外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南山猛地看向后院反锁的大门。

“老钟快开门!时辰要到了!”

“吉时可不能耽误,赶紧把门打开!”

院门外似乎聚集了很多人,将门板拍得啪啪作响。

南山皱了皱眉,不记得前面的几个夜晚有听到这样的声音。

正当她思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钟伯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

“钟伯?”南山惊讶。

年轻了许多的钟伯却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裹紧衣裳飞快地跑去将门打开了。

“不是说要等天亮之后才开始吗?孩子都睡下了。”他揣着手问。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以后说话尊重点,那是咱们的霁月仙君。”有人纠正他。

钟伯带着众人朝主寝走,南山恰好站在他们要来的方向,正要给自己施个隐身咒,一群人就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魂灵?

南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幻象。

天黑之后,怨气震动,造就了此刻的幻象。

而这幻象,不过是重演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

南山想起自己上次突然昏迷的事,立刻封了几处筋脉,以防再被怨气冲袭。

她做完这一切,众人已经来到主寝门口,面面相觑之下,最后还是由钟伯推门进去。

南山也立刻跟了进去,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就确定这不是她住的那间屋子——

准确来说,不是现在这个时空的屋子。

房间宽敞整洁,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些书册,角落里还有一些零碎的玩意儿,一看便是小孩子玩的。

南山靠近床铺时,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真当在床上看到‘守心’,心脏还是无法自控地一紧。

“孩子,孩子?”钟伯温柔地唤着熟睡的孩童,眼底是难以遮掩的慈爱。

床上的孩童轻哼一声,翻个身不想起来。

“孩子,孩子,醒醒了。”钟伯又唤道。

孩童总算睁开眼睛,看到他后愣了愣神,不解地坐起来:“父亲。”

听到他对钟伯的称呼,南山心底一沉。

“嘘……”钟伯慌乱地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当着外人的面,不可这么唤我。”

孩童愣了愣,这才发现门外挤满了人,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敬仰与狂热,让他无端地感到害怕。

“他们是谁?”他胆怯地躲进钟伯怀里。

钟伯拍着他的肩膀安抚:“别怕别怕,是助你成神的人呢。”

“成神?”孩童更加不解。

钟伯点头:“对,你要成神了,你要做神仙了。”

南山听不下去,当即就要将年幼的霁月抢过来,只可惜她的手一伸过去,便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她清醒了,眉头紧皱地看着钟伯将孩童哄出来,看着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的衣裳扒了,又换上新的袍子。

那袍子一看便是大人的,挂在他身上十分滑稽可笑,却无一人觉得不妥,只有他憋红了脸,噙着泪怯怯看向钟伯。

“别怕,你要成神了。”钟伯看起来很心疼他,却还是鼓励道。

孩童果然就没那么怕了,于是南山又看着他们将他抬起,唱着奇怪的调子朝神殿走去。

明知一切都是幻景,南山还是忍不住追过去,结果一进神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恶臭。

年幼的霁月被熏得直吐,污秽很快弄脏了衣服,却没有人帮他清理,反而所有人都围着一口巨大的锅,时不时搅弄里面的东西。

南山在幻境里经历过这一切,知道那口锅里是上任仙君留下的骸骨,也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

可她仍然感到愤怒,黑着脸冲到霁月身前,试图拦住这些人:“你们是疯了吗?你们要对一个七岁的孩子做什么?!”

“钟伯!你自诩是他的父亲,为何不护着他?!”

可惜无人回应,那些人顺利地从她身体里穿过,熟练地用麻绳将霁月捆起来,霁月总算意识到不对,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一般挣扎起来。

“孩子……孩子别动!”钟伯连忙冲过来拦住他。

“父亲,父亲……”霁月吓得忘了要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钟伯。

众人顿时不满:“老钟,你身为仆人,怎么能让仙君唤你父亲?”

“真是的,能给仙君做仆人已是你的荣幸,竟然还让他将你当成父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诸位……诸位 !“钟伯抱着霁月,小声哀求,“他还太小,诸位容我劝导几句再行封神仪式可好?”

“那不行,错过了吉时,影响仙君神力,你担待得起吗?”带头的人不由分说去拉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