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页)

莫名地,她竟以为自己见到了青州族里,那几位常在祠堂门前晒太阳的老祖母。

她们见了她也会问上一句,“静娘又往勉楼去?书是看不完的,多歇着眼睛……”

杜泠静心下发烫地酸了一酸。

或许窦家老太君真是认错了人,把她认成了自家小辈,但这可能是这偌大的京城里,为数不多的真意了。

她说好,从善如流地起了身来,“多谢您提醒。”

窦家女眷一片尴尬无措的神色里,窦老太君跟她弯着眼睛和蔼地笑了笑。

杜泠静也弯了弯唇角。

她回了厅中,外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约莫过了一阵,皇上携贵妃也坐回到了上首。皇后自是没再来。皇上与众臣又说了些来年的吉语。贵妃也代皇后娘娘,勉力了一众臣工女眷几句。

歌舞渐渐歇下,这宫宴也到了结尾之时。

杜泠静跟随众人往外去,太液池的夜风更盛白日,杜泠静走到梅林附近的时候,见崇安远远地小跑寻了过来。

他上前行礼,道侯爷被一群公侯伯爷和世子们纠缠住了,“还要再往宫外的酒楼里再赴两场宴,今晚脱不开身回家。”

杜泠静明白,“我自行回去即可。”

但崇安却连忙道,“夫人莫要着急,侯爷说他马上过来,先跟您说几句话,再去赴宴。”

他赴宴前,还要跟她说话?

杜泠静只能往梅林深处等着他。

过了不到半刻钟,他就来了。

月色披在他身上,他方才换了一件黄棕色绣萱草黄花的锦袍,此刻阔步行于月光之下,通身光华仿佛将星月都引在了身上。

他从破了冰的流水的桥上往这处而来,此间多是女眷,他刚走上拱桥,女眷们的目光便都聚在了他身上。

似乎无有一人,不将目光驻留他峻挺的身形上。桥上的灯火映出影子,衬得他眉眼英俊深邃,耸直的鼻梁之下,他嘴角噙着微带着酒意的温和。

他从拱桥最上,往下行来,窄腰之下长腿蹬黑靴,一步步简直踏在人心间。

杜泠静见有几位年轻的夫人与姑娘,都面上带了三分羞意,不敢再向他看去。

杜泠静笑了笑,也收回了目光。

但他很快从众人间穿过,直奔梅林而来。

他阔步走到了她身前。

“侯爷有什么事交代?”她问。

只是她略一开口,男人便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气。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又闻了一下,“竹叶青?”

杜泠静见他方才还温和的神色变了一变,他目光往她眼眸里抵来。

杜泠静侧过头躲闪了一下。

“是宫人上的。”她不得不解释了一句。

但他抿了唇不说话了,目光扫去下面,众人纷纷退了下去,不过须臾的工夫,梅林里只剩下他与她两人。

梅林里静静的,好像将外面的人声隔绝开来,一时间只有月光悄然流转在枝头含苞待放的梅花上。

“侯爷是有什么事交代?”

她见他不说话,只能又问了一遍。

两人身上都浸透了酒气,酒气在彼此间飘来荡去,呼吸都比平日里要重,而杜泠静在他抿唇不语中,莫名又不安地重了些气息。

他到底有什么事,直接交代她就是了。

可他一句话都不说,反而忽然抬手,挽过她耳后,用拇指指腹的薄茧摩挲她的脸颊。

她通身都被竹叶青的香气浸透了,脸蛋也被酒意熏染得热热的,连发梢乃至唇齿之间,都只剩下竹香环绕。

男人一言不发,杜泠静不知他是何意,他却倏然低头吻在了她唇间。

他的气息霸道厚重不可抗拒,裹挟着酒意,只在抵达她唇齿的一瞬间,就将她通身的竹叶之气压了下去。

但他还不满意,挽着她耳后的手更把她向他拢来,又迫着她仰头,承着他唇下的力。

杜泠静不由抬手抵在了他胸膛。

她要推开他,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只是她刚有此意图,他就揽上了她的腰,将她彻底拢在他怀中,还咬了她的唇。

杜泠静敌不过他,只能任由他施为。

她身上的竹香都快散干净了,只剩下他的气息从头到脚地笼着她。

他这才松了她些许,低哑着嗓音的道了句。

“以后别喝竹酒。”

杜泠静不想跟他理会,转身就要走。

男人紧扣上了她的手腕不肯放,“泉泉……”

他扣着她的力道虽然重,但嗓音却无奈地放柔下来。

“我还没跟你说事。”

“侯爷要说什么?”她嗓音淡下三分,并不看他眼睛。

男人无奈暗叹,他说也没什么,替她挽了耳边的碎发。

“我今晚不能陪你回家。从这儿走出宫门坐上马车,还得些路程,怕夜里风凉吹着你。”

他褪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你穿我这件回家。”

杜泠静这才不由看了他一眼。

他还想着这个……

她说不用,“侯爷晚间还要再赴宴两场,自己穿着比较好。”

她嗓音终于又跟他柔和了下来,陆慎如止了她要脱下的意思。

“只要娘子穿着,我怎么会冷?”

他轻笑了一声。

杜泠静听着这完全没有道理的话,不禁又默然看了看他。

他则叫了秋霖,回去就给她煮醒酒汤来,又嘱咐她,“早点睡,我恐怕要到明早再回了。”

杜泠静多看了他几眼。

心道他真是一贯周道。

或许他因拂臣,才娶了她,但可能觉得她这个结发妻子还不错,对她多有顾及。

可饶是如此,他能做到这样的份上,也非是常人。

尤其他主动提出,与她一道祭拜三郎。

分明他是在意的,却又真与她一道前去了。

世间人,有几个能做得到?

如果一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及,又会有什么事做不成呢?

他吩咐完就被人催着走远了,杜泠静回头瞧着他的背影。

他确实很是厉害,亦付出了许多。

但愿他所求皆能成,莫要落空吧。

……

翌日便是除夕。

他确实到了早间才得回,但宿在了外院,似乎只小睡了一个钟头,就有人来寻他问事。

待到了傍晚,他才忙完,回到正院时,身上的酒气几乎都散了,他亦恢复了往日神色,甚至不见什么倦色,只让人多上两盏酽茶来。

杜泠静暗道,他一夜没睡觉,今晚还要守岁,他却能靠酽茶就撑得住,可真是……

她不便说什么,倒是听见他很是可惜地道。

“不瞒娘子,原本我让人备了些烟火炮仗,但昨儿听了个信儿,”他低了些声音,“道是皇上前些日染得风寒一直没好利索,近来病恹恹听不得响动,在宫里罚了不少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