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某人晚间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泠静说不清。

翌日一切如常。

早间与他一道用过饭,便见年嘉过来寻她。他自去料理接连不断从京城来的消息,杜泠静则同年嘉在山房后面的山坡上散步一阵。

她问年嘉昨日睡得如何。

昨日来了她才刚知道, 原来这片山房别院不是年嘉和魏琮的,反而是她那位侯爷的。

他在京畿有多少庄子院子, 杜泠静是数不清, 但也尽地主之谊问了客人两句。

年嘉道好,说此地宁静,既无京城的喧闹,也没有西北常年风沙呼啸。

“我昨儿一早就睡了, 但迷糊着听见有些动静,还以为世子扯到伤处发了病, 吓得我腾得就坐了起来。”

她说魏琮前些日刚受伤那阵,确实有些凶险,一到晚上她就不敢睡觉,只怕她一觉睡醒, 她好不容易招来的这位仪宾就没了。

杜泠静连忙问, “世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 ”年嘉跟她摇头,“是我弄错了。他昨晚不知往哪去了, 到了夜里才刚回来。”

她道,瞧了杜泠静, “应该你那陆侯寻他。”

杜泠静想到某人也回来的很晚,看来确如年嘉所猜测。

两人又在小山坡上散了几步, 春雨洒过,地面更见新绿,草色遥看近亦存, 柔柔地摇动在她们裙摆之下。

年嘉眼尖,一眼看见了从京城方向过来的一辆马车。

“应该是李太医来给世子问诊,咱们下去吧。”

杜泠静跟着她一路从后山下来,径直去了魏琮休养的院落,果见李太医正进了门。

众人见礼,李太医净手给魏琮看诊,左右手都切过,又瞧了几处伤。

年嘉连忙问,“怎么样?世子见好了吧?”

李太医上了年岁,捋着发白的胡子笑着点头。

“世子到底是年轻,又是习武的精壮之躯,这才几日的工夫,已有明显得好转。”

“真的?”杜泠静见年嘉眼睛都亮了起来,“那能不能拜托您回去见我母妃,跟她说,我把世子照顾得很好,就快能活蹦乱跳了!”

话音没落地,房中人皆笑了起来。

杜泠静捂了半张脸笑,可见裕王妃之前将年嘉训斥得不轻。

这会她更问魏琮,“世子也觉得,我将你照料的不错,对吧?”

她其实有点不自信,只能到正主这里确认一下。

魏琮丝毫没有驳她面子,笑看了她一眼道,“郡主每晚都要醒来看我三次,有这三眼,我也必是好得快。”

这话说得年嘉睁大了眼睛,“你竟然都知道?”

她以为他熟睡着,每晚扒开他的帷帐,还将他全身上下一通打量。

年嘉脸有点热。

魏琮没多解释,只是又笑着同李太医道,“烦请太医回去告诉王妃,郡主确实尽心尽力。”

李太医笑看两人,道是一定把话带到。

陆慎如则问了他宫里皇上、娘娘和慧王的状况,李太医简言两句,众人便送了李太医折返回京。

杜泠静和年嘉只送到二门口,杜泠静见她还在嘀咕,“他竟然都知道……”

“你与世子同榻,你一动身,他自然知道。”杜泠静帮她解释了一下。

杜泠静自己,晚间只要稍有点动静,某人就会坐起来问她是不是睡得不踏实,是不是要喝水。

约莫他们这些在外行兵打仗出身的将领,夜眠浅若薄冰,轻轻一动就从梦中醒来。

不想她解释了,年嘉又嘀咕了一句,声音更小。

“可我也没与他同榻……”

“啊?”杜泠静听见了。

年嘉连忙道,“他身上到处都是伤,我怕睡着后没轻没重地碰着她。”

她都是让人另外支了床,睡在旁处。

她虽给了解释,但神情却不太自然。

杜泠静想到她说成婚三载,却还与魏世子不太熟悉。

依照杜泠静这些日子的观察,魏琮对年嘉颇为宽纵,无有半点不好,怎么三年了,两人还没熟悉起来?

年嘉没再多说,道午间日头晒人,要回去换衣裳,快步走了。

不过杜泠静却想到了自己。她自己素来是个性子慢的,可才成婚半年有余,就与那人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从刚奉旨成婚,他就不让她与他生疏。圆房之后更是……她与他已熟络到,她时常感觉自己都不受自己的掌控……

思绪刚飞了一瞬,便一脚踏入了他在日头下,投出来的身影里。

他的身影与气息同时环了她,杜泠静见他就站在门洞旁。

杜泠静略略抬眸,便见他微低着歪了歪头,跟她伸了手。

昨晚他平白无故地就沉了脸,分明是他自己提的三郎,旁人可什么都没说。之后他赔礼道歉,她也没理会。

杜泠静当即不准备再穿过此门,换一条路走。

可她这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揽腰抱到了怀里。

他又是这样。

他抱她扣在怀里,杜泠静推他推不开,皱了眉头侧过脸。

他却问她,“若我在战场上也受了伤,泉泉可会似年嘉照料魏琮那样,也照看照看我?”

一夜起身三回看他吗?

杜泠静没回应,听见他则道了一句。

“自然郡主照料人的法子也不怎么样。”

杜泠静:“……”

他还看不上年嘉?

年嘉能这般照顾人就不错了。

但她却道,“依我之见,侯爷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他闷声,似是对她这回答不甚满意,却也挑不出她的理。

毕竟眼下可没人平白无故提三郎。

他微顿,杜泠静趁机拨开他,快步离开了去。

*

京中,蒋氏新置的宅院。

自蒋家六爷会试中了贡生之后,新宅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登门贺喜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但除了前来祝贺攀扯关系的,还有遣了红娘上门,想要给这位尚未成婚的蒋氏六爷说亲的。

蒋枫川先还有耐心周旋,后来上门来的人越发得多,他干脆大门一关,躲进了红螺寺里。

不想红螺寺那等清静地,竟然也没能逃脱。

远在青州的养父母,听闻他中第自是大喜,但也来了信函提及了他的终身大事,且一并将此事托给了蒋太妃娘娘。

京中这些要嫁女的人家不知从哪得了此信,一股脑地往红螺寺涌,蒋枫川无奈只能又回了新宅。

朴嬷嬷却紧跟着上了门。

她是奉太妃娘娘的意思前来的,拿了厚厚一沓册子。

蒋枫川请了朴嬷嬷吃茶,请她老人家好生歇歇,朴嬷嬷却把册子里的人家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一遍。

“太妃娘娘的意思,六爷的终身大事不能含混,自是要精挑细选合宜的人家与姑娘,不过紧要的,还是看六爷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