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仆称是,道:“他说是袁娘子的兄长。”
袁瑶衣的兄长?
府门外的男子衣着朴质,立在石狮子旁边,衬得身形高挑瘦削。正是傍晚,暮光落在他身上,眉眼清隽,束发的系带搭落在肩上。
詹铎眼眸深了几分:“何时来的?”
“也有半个时辰了,”家仆回道,“小的不知如何处理,便就在这儿等着公子你。”
詹铎听了,随之迈步往前走去。他才出现,那边的男子便转头看过来,眉间不觉皱了下。
“这是我们府里大公子。”家仆先一步上去介绍道。
这时,在大门处守着的家丁们见是詹铎过来,齐齐有了动作,准备到门台下来迎接。
詹铎抬手过肩,算是免了这些人的迎接,家丁们见了,便就知趣的退开来。
如今走得近了,他也就看清楚男子的样貌。别处单不说,只说那双眼,与袁瑶衣的确有相似,不过并不柔美,更加阳刚。
“见过詹大人。”男子先行弯腰,双手拱起作礼,“我是瑶衣的兄长,袁安与。”
两人间相隔三四步,詹铎道声:“我知道。她说过,你在墨河书院读书。”
墨河书院离着京城不算近,中间路途也得走上几日。
袁安与身形站直,着一身灰色冬袍,打扮与一般的读书人无二:“与老师告了几天假,来京城接妹妹。”
没有多余的赘述,他直接说明来意。
詹铎面上不变,只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既然闳州的事你知道了,便知我为何带她回来。”
袁安与当然已经知道,是家乡的一个昔日同窗给他写了信,才晓得妹妹出了事。而古板的父亲,非但不守护妹妹,反而将她许给了别人做妾。
妾,说到底还是奴婢,并且一辈子被人掌控。
到底离家太远,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便直接来了京城。
“知道,”袁安与应了声,眼底闪过痛意,“大人允许,让我带她走。”
那么好的妹妹,才十五岁,他怎么忍心她以后无依无靠,被关在高门厚厚的墙内,连见她一面都难。更何况这样的世家,她定然会受到许多磋磨。
詹铎平静的听着,心里反倒想起适才在常宁坊。他放袁瑶衣出去,不问她找什么,后面她自己回来找他。
“恐怕不行,”他淡淡开口,然后看见袁安与脸上闪过失望,“人人都知道我带她入了府,这厢她突然走了,你知道会生出什么流言?”
这些,袁安与也知道。如今詹铎官阶连升两级,直接进了枢密院,可见官家的栽培之意。这个节骨眼儿,人家自然不想出任何纰漏,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女子。
“我与大人亲写一封手书,证明是我自愿领她回去。我如今身上也算有点儿功名,并可让我老师作证,”他说着,字字清晰,“求大人高抬贵手。”
说着,便又对着詹铎行了一礼。
“阿兄?”
一声清凌凌的女子嗓音传来,在阴霾的冬日里,打破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两人同时转头,然后见到墙下阴影中走出的少女。她身姿纤巧,袅袅挪步,脸上带着不确定。
是袁瑶衣,她进了边门时,忽然记起那包肉酥饼还在马车上,便想着回来拿。却看到詹铎正同一男子在说话,遥遥瞧着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便就近了几步来看
“瑶衣,是我!”袁安与笑着唤了声,随后便朝着少女大步迎过去。
詹铎面前人影一闪,再看过去时,就见到袁家兄妹俩相认。
和他独自一人站着不同,此时的袁瑶衣和袁安与是百感交集,谁能想到两年不见的兄妹,竟在京城的邺国公府外相见。
“阿兄,你怎么来了?”袁瑶衣笑着,感觉眼角酸酸的。
与上次阿兄离家求学时相比,他似乎更高了,身材也宽了些。
眼看妹妹见着自己笑得开心,袁安与心中更不是滋味,抬手摸上妹妹的脑袋:“来接你走。”
他不想妹妹受苦,自从知道她出了事,他在书院根本静不下心读书。
袁瑶衣一愣,眼睛越过阿兄身侧,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詹铎。他正也看着她这边,面无表情。他肯让她跟着阿兄走吗?
“小丫头,”袁安与喉间发涩,男儿郎又不好如女子般的掉眼泪儿,便道,“离家时你干巴巴瘦的,如今都长大了。”
甚至,她的及笄礼他都没参加,小时候,她背着个小竹篓说采药换钱,给他买书
他充满对妹妹的心疼,再相见,好多事情都已改变。
“瑶衣。”那边,詹铎唤了声。
当即,袁安与回身,将袁瑶衣挡在身后,一副相护的模样。
詹铎也没管,踱步过来,眼睛看去袁瑶衣:“天冷,带你兄长去我书房说话吧。”
说完,他自己转身走进府门。
一个家丁过来,给袁家兄妹俩引路,领着从大门旁的侧门进了公府。
詹铎走在前面,隔着几丈远是袁瑶衣和袁安与。
至今,袁瑶衣还在寻思着兄长的话,他说来带她走。本想来寻姨母,不成想先碰到了兄长。
“阿兄这样远跑过来,会耽误读书的。”她小声道,看着阿兄的身影,总想像小时候那样去牵他的袖角。
袁安与无奈一笑:“放心不下你。”
“我这不好好地?”袁瑶衣笑。
“你还笑,”袁安与轻叹一声,“怪我离家太远,没有阻止”
事情发生了,再懊悔也无用。妹妹已经被带进了公府,父亲收了纳妾聘银,而原本与宋家的亲事,被堂妹截了去。
他不明白,自己的妹妹这样好,为什么被命运如此磋磨?
走了一段路,便到了詹铎的书房,是一座修在湖畔的雅阁,好生清净。
袁瑶衣也是第一次过来,等进了里面,更是布置的雅致。都说詹铎进了军营,其实他本身便是读书出身。
雅阁的内间是书房,外间是休憩待客的厅堂。
詹铎在厅中的整座坐下,示意墙边的椅子:“袁公子请坐。”
“谢詹大人。”袁安与依言,坐去了椅子上。
袁瑶衣便轻轻的跟着,站去了阿兄身后。不知为何,总觉得主座上的詹铎在看着他,看过去时,又见他只是看着手中茶盏。
婆子上完茶,安静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三个人。
“瑶衣,”还是詹铎先开了口,看去站在袁安与身后的女子,“你要跟你阿兄走吗?”
他喝了口茶,茶水入口莫名觉得苦涩,明明是他喜欢的玉露茶,也不知今日的婆子如何泡的?
闻言,袁瑶衣抬头看去,几乎差点儿就直接颔首说是。可她没有,这件事,哪是简单说一句走就行的?